从《世说新语》看魏晋时期由儒转玄的表现(原创)
本帖最后由 llllggggllll 于 2013-2-23 19:36 编辑从《世说新语》看魏晋时期由儒转玄的表现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玄学实时中国文化一异类,其风格与上承之汉和下起之唐的文化决然不同。与正统的儒家文化大相径庭。这种迥然相异的文化如何在短短的汉魏之际形成之后又很快的消失,很值得人们的深思。《世说新语》恰好记录了由儒转玄的这个时期,我们可以从中真切的体会到整个转变的过程。
魏晋时期文化由儒转玄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这需要一个过渡。这个过渡便是名理之学。名理之学上承汉末清谈,以儒家的正名之说为旗帜,行法家之精神,对人物进行品评。同时,对人物品评的抽象化后,其思想又类于道家,所以,明理之学能够下继魏晋玄学,成就了中国文化的异类。对人物的识鉴在《世说新语》中多有涉猎,这也是受名理之学的风潮影响,亦反应了这种过渡。
一、借助名理,儒玄思想之转变东汉末年,国家丧乱,虽然儒学的地位仍然是绝然超群,但是面对国家之丧乱迫使当时之人重新思考,因而形名之学大盛,据《世说新语 言语》所记,“司马景王东征,取上党李喜,以为从事中郎。因问喜,曰:‘昔先公辟君不就,今孤召君,何以来?’喜对曰:‘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喜畏法而至耳。’”由礼法变刑法,实是当时的变化。这也是传统士人在乱世中找到的重新走向治世的方法,当然这方法是否有效要另当别论。 他们找到的方法便是发挥东汉末年的清谈学问,以名教的重形名、正名位为幌,走向了形名之学的道路。在识人上开启了名理之学。名理之学之所以能够成为由儒转玄的过渡,原因有三,首先,名理学家多是儒家之徒,其本意还是想要恢复儒家的礼法;其二,名理学家在品评人物时,自觉或不自觉的使用了道家的思想,逐渐的玄化;其三,本来为名理学家识人方法的言意之辩,逐渐扩展到整个思想领域,为玄学提供了最为重要的工具。前期的名理学与避于儒学的余阴下,而后期的名理学多以道家为理论。《世说新语》记载了儒学世家——陈群家族的小事,“客有问陈季方:‘足下家君太丘有何功德而荷天下重名?’季方曰:‘吾家君譬如桂树生泰山之阿,上有万侧之高,下有不测之深;上为甘露所沾,下为渊泉所润。当斯之时,桂树焉知泰山之高,渊泉之深!不知有功德与无也!’”我们可以从中看出,其对人物的批评也逐渐的由具体变为抽象,走向名理之学。对人物的品评抽象化之后,需要一定的理论支撑,这时,道家的观点便被引入了进来。这也为由儒转玄打下了基础。何晏与王弼相好,但两人观点有很大不同,有人说何晏开启魏晋玄学之兴,是因为他倡导的将道家思想引入到名理学之中。《世说新语》记载,“何平叔注《老子》始成,诣王辅嗣;见王注精奇,乃神伏。曰:‘若斯人,可与论天人之际矣!’因以所注为《道》《德》二论。”本质上讲,何晏只是希望为名理学寻找抽象化的根据。他仍自认为是儒家之徒。王弼则不同,他是确确实实开启了魏晋玄学。名理学中的言意之辩对玄学有着至深的影响。名理学中的言意之辩主要用于鉴赏人物。相关论述颇多,如,“朗每以识度推华歆。歆蜡日尝集子侄燕饮,王亦学之。有人向张华说此事,张曰:‘王之学华,皆是形骸之外,去之所以更远。’”但是到了玄学之中,得意忘言成为了必不可少的一种思维方式,甚至是生活方式。如,“庾子嵩作(意赋)成。从子文康见,问曰:‘若有意邪,非赋之所尽;若无意邪,复何所赋?”答曰:“正在有意无意之间。’”玄学借用了言意之辩,并且将其发扬光大,将原来的简单的识人之方法变为一哲学的方法论。并以此为武器战胜了传统意义上的儒学。
二、由儒到玄,士族的选择由儒转玄是魏晋以来世家大族的共同选择,其原因也与时事密切相关。首先,东汉乱世,为保全家族由实务虚。《世说新语 言语》记载,“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 ,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曰 :‘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 :‘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这种前车之鉴,使得世家大族选择由实务虚。而针对国家丧败,为了针砭时弊,有识之士开始反思传统儒学及其政治功用的弊端。这种对人事的反思逐步深入到思想领域,玄学因而兴起。最后,玄学之兴却是与魏晋的世家大族制度近乎于“贵族制”有关。玄学之兴使得世家大族有了对抗皇族的思想根据和内心的源泉。如元帝与王氏之关系,之所以可以不顾君臣之礼,在心理上实有玄学之功用,《世说新语 宠礼》一载,“元帝正会,引王丞相登御床,王公固辞,中宗引之弥苦。”这种世家大族的转变可以再东晋四大家族中可见其端倪。琅琊王氏之是最早进行这种转变的大族之一,也是受益最大的士族。《世说新语 德行》十九记载,“王戎云:‘太保居在正始中,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中清远。将无以德掩其言!’”《世说新语 赏誉》一又载,“王戎云:‘太尉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可见玄学还未兴起之时,琅琊王氏已经与玄学颇有渊源。到了琅琊王氏的下一代王衍当权,玄学大兴,王氏遂成清谈领袖。如果说,琅琊王氏其受道家影响较深,转修玄学理所当然。那么庾、谢两家则是由儒转玄并且由此成为世家大族中的显族的典型例子。庾家之转变在于庾信叔父辈的瘐敳,如,“庾子嵩读庄子,开卷一尺便放去,曰:‘了不异人意。’”当时瘐敳转向玄学实际上更多的处于现实的考虑,《世说新语》对其有详细的记载,瘐敳修习玄学,却是抱有功利之心,希望以此结交权贵。如“王太尉不与庾子嵩交,庾卿之不置。王曰:‘君不得为尔。’庾曰:‘卿自君我,我自卿卿;我自用我法,卿自用卿法。’”最后,终于成功,有了“庾中郎与王平子雁行。”庾家借此发达。庾家的玄学化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庾家对此抱着相当复杂矛盾的心态,《世说新语》记载,“孙齐由,齐庄二人小时诣庾公。公问齐由何字,答曰:‘字齐由。’公曰:‘欲何齐邪?’曰:‘齐许由。’齐庄何字。答曰:‘字齐庄。’公曰:‘欲何齐?’曰:‘齐庄周。’公曰:‘何不慕仲尼而慕庄周?’对曰:‘圣人生知,故难企慕。’庾公大喜小儿对。”但是毕竟实现由儒转玄。谢家之转变赖与谢鲲、谢尚,至谢安一辈终至大成。谢安曾经评价谢鲲说,“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同时又将谢尚比作颜回,谢鲲也有劝王敦之语:“近者,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四海之内,实怀未达。若能朝天子,使群臣释然,万物之心,于是乃服。仗民望以从众怀,尽冲退以奉主 上,如斯则勋侔一匡,名垂千载 ”可见谢家在儒玄之间的徘徊犹疑。到了谢安辈时,已经完全投向玄学,《世说新语 言语》七十曾载王羲之与谢安之辩,“王右军与谢太傅共登冶城,谢悠然远想,有高世之志。王谓谢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人人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谢答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当时的清谈内容便是玄学。东晋四大家族,由儒转玄实际上是整个社会风潮变化一典型。这实际上是对汉以来儒学的失望和反动,也是对皇权的反动。这与门阀制度互为表里,对抗汉学与皇权的结合。 三、儒玄地位的变化儒学本是治世之学,处于乱世,其实际功用不如法家、形名之学。东汉以来,儒学深入人心,所以到了东汉末年的乱世,即使行法家、形名之学之实,但还是要说是儒学的东西,披上儒家的外衣。到了后来,道家把这层儒家外衣脱了便成了玄学。儒学与玄学地位的变化经历了大致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儒家是为正统,萌芽中的玄学庇佑在儒学名教之下;第二阶段为玄学始成,并逐渐成为风尚,玄学渐渐与儒学分道扬镳,成鼎足之势;第三个阶段,儒学处于下风,玄学成为主流;最后,儒学荒废,所存者也多依附于玄学。东汉末年,儒学依然占绝对主导的地位。《世说新语 德行》第四说“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 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又云,“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这实际上反映了东汉末年儒家的地位仍然很高,但是这种超然的地位随着国家的分裂而受到极大地挑战。东汉三国之际,天下大乱,无论曹魏之统治,还是诸葛亮治蜀,均重名法,重现实的治理。但是仍然深受儒学之影响。《世说新语》曾记载,庞统自己与儒学之人的比较,“顾劭尝与庞士元宿语,问曰 :‘闻子名知人,吾与足下孰愈?’曰 :‘陶冶世俗,与时浮沉,吾不如子;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劭亦安其言。”这实际上反应了儒学地位的下降,过去独尊的地位受到挑战。这时,挑战儒学地位的并不是玄学(此时的玄学并未真正形成),而是形名之学。后来形成了魏晋时期的名理之学,汤用彤先生称之为“准玄学”。当名理之学与老庄完全相合,且不仅仅局限于品评鉴赏时,玄学便产生了。真正产生玄学的是王弼,王弼精通老庄之学,但仍然以儒家自居。《世说新语 文字》中记载,“王辅嗣弱冠诣裴徽,徽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言必及有;老、庄未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 这种对待儒玄的态度反映在正始玄学之时。到了竹林玄学时期,便有了变化,竹林名士直言,“越名教而任自然,非汤武而薄周孔。”到了这时,玄学已经开始和儒家脱离关系了,不甘居于儒学之下。但是竹林名士的这种与儒家脱离关系,并不是不认同儒学,更多的识对现实的一种反叛,不若后人的彻底决裂。《任诞》中多有他们越礼之事,但是有关阮籍的记载颇值得玩味,一则说,“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进酒肉。司隶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丧显于公坐饮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风教 。’文王曰:‘嗣宗毁顿如此,君不能共忧之,何谓?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丧礼也 !’籍饮啖不辍,神色自若。”一则又说,“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这种微妙的心情与态度,很能说明当时的竹林名士对待儒学之态度。《世说新语 文字》中对儒玄的争执和妥协有如此的记载,“傅嘏善言虚胜,荀粟谈尚玄远。每至共语,有争而不相喻。裴冀州释二家之义,通彼我之怀,常使两情皆得,彼此俱畅。”“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 :‘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 ;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这时已经到了元康玄学时期,儒玄的争执和相合实际上反应了儒学与玄学在社会地位上的变化。在这一时期形成了儒玄的相持。到了元康、元嘉之际,郭象注庄子,至此玄学在理论上胜过了儒学。儒学进而真正意义上走向衰微。《世说新语 文学》记载了郭象注《庄子》的事情。“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竞而秀卒。秀子幼,义遂零落,然犹有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俊才。见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余众篇,或定点文句而已。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其义一也。”郭象注庄子的本意是调和儒玄两家,调和的方法是儒学主现世,老庄主抽象化之根据。这样一来却把儒学置于玄学之下,从而帮助玄学打败了儒学,儒学走向衰微。儒学的衰微反映在自身的变化和世人的态度上。到了东晋,儒学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言语》记载了当时的所谓的名士对儒学的态度,“刘尹与桓宣武共听讲《礼记》。桓云:‘时有入心处,便觉咫尺玄门。’刘曰:‘此未关至极,自是金华殿之语。’”此时的儒学不得不降低身段,委身于玄学。延续着自己的存在,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隋唐大一统时期才得以改观,此时,北方统一南方。北方之传统儒学因此重新成为主流,而南方的玄学衰落。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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