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缘看中国第五回 秦人牧马
本帖最后由 weiliqiang 于 2016-5-30 11:28 编辑第五回 秦人牧马
在西周时期,能够晋升为主要地缘政治区的地区并非只有江汉平原一处。在渭河平原的西侧,有一片黄色的土地也逐渐开始体现出它的地缘力量。如果按照西周时期的称谓,这片土地被称之为“秦地”,汉之后则被称之为“陇右”,现在则划归甘肃所辖(甘肃南部)。
附:陇右——关中地缘关系示意图
在前面的内容中,我们一直将视线集中在渭河平原以东地区。这并非是有意为之,而是因为东西两大部族的争夺焦点,在黄土高原与东部沿海地区之间的平原地区(华北平原——江淮平原)。可能有人会觉得奇怪,那些在古典时期被定义为边缘地区的地方(蒙古高原、青藏高原、东北地区、西域),这个时候好象被隐身了一样。附:古典时期亚洲文明分布图
事实上那些边缘地区同样在发生了属于自己的故事。只是由于技术的原因,他们暂时还无法和东亚核心地区的“农耕文明区”发生正面的对抗。不过这一切在我们所论述的这个时空中将有机会得到改变,而技术力量之源就是一种动物——马。
关于马被人类训化的时间一般被认定为是4000年前,不过最先做到这点的并不是亚洲人。欧洲的游牧民族要更早拥有这种机动力量。商人是我们已知最早使用马匹的东亚民族。当然,在他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马”都是和“车”组合在一起,共同成为力量的标志。能够战胜武力强大的“商人”,周人显然也具备了使用马车的技术力量。在整个古典时期,能够多大程度得到“马”的帮助,甚至会成为一个帝国成败的关键。我们并无法精确统计出,在后世当中“马”曾经多少次成为了“ 关键先生”。但最早“借马成事”的殊荣应当被授予一个叫“秦非子”的人。与其他被分封的诸侯相比,“秦非子”的出身显得并不那么高贵。与那些“姬”姓贵族继承了高贵的血统相比,他继承的则是祖传的养马之术。在马的作用日益重大的时候,这种本领还是足以获得周王的常识的(你可以想象一下那些会造火箭的专家)。不过在重视血统的周人看来,养马的本领再大,也不能为秦非子带来一个“诸侯”的封号。于是秦非子被封为“附庸”。这并非是一个正式的爵位,正式的爵位有五等,即“公、候、伯、子、男”。能够获得正式爵位的贵族,他所获得的封地也就有着诸侯国的地位。而所谓“附庸”则指的是依附于这些诸侯国的卫星国,如果他们的领地也能称之为“国”的话。附庸的称号一般是授予那些被征服地中,臣服于周人统治的部落的。不过对于一个养马的人来说,能够获得这样一个称号仍可以算的上是一种荣耀。后来的历史证明,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获得的土地在哪里。象一般的“附庸”之国一样,秦非子所获得的土地就是他所熟悉的土地,也就是他放马的地方。
这块土地位于渭河平原的西侧,或者说是渭河的上游地区,由于秦非子被封于此,因此也被称之为“秦地”。单纯从地图上来看,同属于渭河流域的秦地与关中地区(渭河平原),似乎地缘关系紧密。或者说两地之间的沟通应该是很方便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在秦地(也就是“陇右”地区),与关中地区中间间隔了一条南北向的山脉,我们称之为“六盘山”。这条山脉与渭河平原南部的秦岭整体呈丁字形相交。而渭河就是这两条山脉的分割线。由于六盘山的分割,关中地区与陇右地区足以形成不同的地缘文化了。这在西周时期则表现为,关中地区以农业为主,陇右地区以牧业为主。
无论这两个地区的生产方式有何不同,他们肯定是存在沟通的渠道的,否则秦非子也没有机会为周王效命了。按照一般的情况,渭河两侧应当会存在天然的沟通路径。也就是说从陇右地区到关中地区,可以沿着渭河东行,很方便的进行往来。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这一次渭河本身并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这里,我们解释一下“陇”的来历。“陇”地之所以称之为“陇”,得名于陇山。而所谓陇山就是现在我们所称的“六盘山”。中国古代有“东为左,西为右”的说法,因此陇山以西地区也就被称作“陇右”。在后世“陇右”的概念被向西延伸至河西走廊一线。而实际上,陇右的核心地区只在陇山的西侧,渭河上游的“天水”是它的中心。我们在地形图上可以看见一个以天水为中心的椭圆形地区,地形要比周边地区略低。这就是最初的陇右,也就是秦人最早生活的地方。附:陇右——关中地缘关系示意图
有一点需要说明一下,在周人封建之时,各地并没有足够的人口将每一寸空间填满。换而言之,那些被封建的诸侯,更多的只是在封建之地筑一个城,然后开始逐渐消化周边的部族。
事实上即使是在渭河平原,周人也并不是唯一的部族。那些被周人视为戎狄的边缘民族往往就杂居在周围。所谓华夏与之的区别往往并不是种族上的,而是文化上的。或者说周人自视在文化上处于中心的位置罢了。
秦非子最初被封建的地方也只是在陇右的一个点上,具体而言是在甘肃的清水县(图上可以看到,在天水的东北方向)。当然,后来他们凭借实力,将整个陇右地区消化为“秦地”了。对于身处陇山西面的秦人来说,如果不能直接与渭河平原上的周人沟通,那么他们养马的技术再高,也不可能受到周王的赏识的。
按照一般理解,陇右与关中地区完全可以通过渭河进行沟通(天水——宝鸡)。但事实上这条通道艰险无比,一直到1976年,天水人才修通了第一条公路。而在整个古典时期,陇右与关中地区的沟通需要另辟蹊径。既然渭水并不能为两地提供天然的通道,那么我们只有顺着陇山(六盘山)北行,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河流能够冲开一条天然的道路。幸运的是整个陇山地区并非只有一条河流。在它的北部,有一条和渭水齐名的河流——“泾水”亦流经此处。
我们常用“泾渭分明”一词来形容两件事物的不同。这句成语最初的来历则是源于泾水与渭水。从地理的角度来看,南北向的泾水应该是东西向的渭水的支流。泾水清,而渭水浊。当泾水与渭水在关中平原上交汇在一起时,便形成了清浊分明的奇观。也就是说你会看见渭河一半是清的,一半是混的。渭水之所以浊,原因其实和黄河一样,主要是黄土高原上的水土流失较为严重,特别是他的上游地区所也属于黄土高原的一部分。因此整条河流的含沙量都比较大(下游尤甚)。而泾水显然要幸运的多,尽管我们认定泾河的发源地有两支,但这两支源头都在六盘山东侧。而六盘山的植被覆盖情况显然要比黄土高原其他地区要好的多。险峻的山势让它得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人类的过渡开发,这也使得泾水能够成为一条清水河。
在这里解读泾、渭两河的源头并非是想为生态环境的研究做些贡献。只是想说明一下沿着泾河北行,能够为关中地区通往陇山以西找到两条道路。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两条道路最终都成为了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在秦人为周王牧马的时候,泾河所冲开的这两条道路显然太远。秦人需要一条属于自己的快通道,以快速到达关中地区。很幸运,秦人找到了。
附:泾渭地理关系图
秦人所找到的这条通道,离渭河并不太远。后世将之命名为“关陇大道”或“关陇古道”。按现在的行政区划,它的位置在甘肃的张家川县与陕西的陇县之间。在整个古典时期它都是沟通关中与陇右地区的快速通道。不过现在大家已经很难在地图上找到它了,因为技术的提升,已经让我们可以通过渭河峡谷,直接将关、陇地连接在一起了。
关于“关陇古道”的战略作用,在今后的内容中我们会多有涉及,特别是在大家所无限向往的三国时代,它更会是一个关键地区。不过秦人当初发现这条通道时并没有想太多,因为这条横跨陇山的通道实际上是一片优良的牧场。这片位于山地的草原为秦人的养马事业作出了卓越的贡献。由于这一段陇山也被称之为“关山”,因为这片山地牧场也被称之为“关山草原”。
我并不十分确定《寻秦记》中为秦王养马的乌家牧场是否指的是“关山草原”。不过从黄易老先生的描述当中,依稀能够看得出,秦非子当年的影子。所不同的是,秦人已经由养马者变成了马的主人了。如果乌家牧场是关山草原,那么项少龙他们最终能够通过雅夫人墓中的通道,逃离来自渭河平原上的追杀倒是有可能的。因为关山草原本身就处在沟通关中与陇右的通道之上,有一条小路能够绕过秦军的关卡退入陇右地区并非绝无可能。(注:以上这段是为看过《寻秦记》的朋友写的,如果没有看过,或对这部小说无兴趣,可以无视。)鉴于关陇古道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能够打动周王重用秦非子的理由显然并不仅仅是他高超的养马技术。拉拢这样一个人才,并将之放置在陇山以西。不仅可以为周王获得足够的马匹,亦可以为关中地区阻挡住来自西面的威胁。
按照周人所制定的“华夷五方”原则,西面那些不接受华夏文化的部族被称之为“戎”。
对于将渭河平原视为根据地的周人来说,这种思路并没有问题。事实上秦人也忠实的履行着他的义务。问题是周人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翻越陇山的道路并非只有一条。相比于关陇古道的艰险,泾河所造就的两条通道要更容易通行。对于秦非子而言,能够被封为附庸应该感到知足了。不过如果他知道他的后代将创出一番怎样的伟业,那他应该显得更加有抱负些。不过能否把握住历史的机遇并不在于你是否能够预知未来。做为周人的臣子,能够做好本分就足够了。秦人最终获得了一次机会来显示他们的忠心,而那次事件所造成的影响是深远的,最起码他让秦人终于有机会参与到核心政治圈。陇右是非常重要的地区,在很多历史时期,其战略价值甚至比关中地区还要关键。在以后的历史中会经常涉及到,战国时代会对他的战略地位做个总结,诸葛亮六出祁山时会有详细的解读。事实上,秦人的祖先文明应该和千河川道有关。千河就是古汧水,那条陇右古道应该就是现在的去关山牧场的那条道路,因为从张家川到关山牧场再到陇县,南有险峻的吴山,北有泾渭分水岭,只有走那条路了。去过陇县的朋友都知道千河的两条只留在县城西面汇合,形成了一个三角洲,这在古代肯定是水草丰美的地方,秦人的祖先就是从陇县西面那条支流(去关山牧场方向)下来的。然后在陇县和千阳之间(现在东风乡附近)建都,然后再到凤翔(雍,凤翔西南),再到咸阳。秦初文明就是千河文明,当年周王命秦非子牧马的地方就在妍渭之间,也就是上述的三角洲地区。陇右古道就是关陇古道,这条三道一直是陇右与关中沟通的主要道路。泾水河谷的道路暂不受秦人控制,要到前面西北老虎所说的乌氏县时期(战国)。不过这并不代表那条道路不存在,即将要通过那条道路的人将要改变周人以及秦人的命运了。
其实古人选择道路和筑关的地方不会总在一个地点,比方一条峡谷有100里地,他可以选择在两头筑,也可以选择在中点筑。甚至多筑几层。道路也是一样,两个区域之间可以选择不同的小路,就是关陇古道实际上也有三条小路一样。不过这种区别就象刘翔跑110米栏一样,选择第8道还是第4道理论上还是有点区别的,但更多的时候可以忽略不计。
由于这里是从大的方面讲解中国地缘,所以很细节的东西一般不会涉及,除非它发挥了特别重要的历史作用。比如在先秦时期,细分关陇古道的三条路径就没有必要了,我们知道当时沟通路径的大致方位就行了。但在马谡失街亭的时候就有必要提一下了,因为在诸葛亮的计划中,已经有两条小道了。中国部分主要的着眼点在于大的地缘结构,着力点在山脉河流之上,对于一些著名的地名关名也会多有涉及。再细的东西就很难覆盖了。这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唯恐让内容流于考据(研究历史的人很容易进入了个怪圈,一个点就能研究一生),以至于失去了解读的方向;二是会让大部分的朋友看着累,毕竟地名太多会让人头晕。
让我们回到关陇的话题上。看看秦人是如何跨越陇山,最终称霸关中的。对于秦人来说,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对于周人的价值所在。因此他们一方面为周人牧马,另一方面在陇右地区为周人清除潜在的威协,这实际上也是为他们自己拓展生存空间。
在开始的时候,秦人在陇右的开拓行为并不十分顺利。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战略方向就会有所转移了。秦人由于掌控了陇山南部的关山草场,也因此掌握了关中与往陇右的交通要道。仅就这一点,周人将之收为己用也就十分有必要了。秦人也用自己的另一项本领——牧马赢得了周王的青睐。秦人因此而得到的奖赏有二,一是在陇右的聚落地被周王正式承认了(附庸的政治地位)。这块封地就是关陇古道的西南部,现在归属甘肃的秦亭县。当时由于是封给秦非子的,所以被称之为“秦邑”。如果说这个封赏只是将秦人即成的事实“合法”化的话(周人之法)。那么后一个奖赏则对秦人来说更具有战略意义。那就是秦人获得了进入渭河平原的资格。要知道,由于周人将自己的王都设在镐京(今西安市长安区)。因此整个渭河平原都被分封给了姬姓的贵族。就是说在周人的观念中,血浓于水。这些姬姓贵族所建立的诸候国才是京师最为有力的安全保障。
附:西周分封诸侯图
秦人之所以能够进入渭河平原并非是他们获得了诸候的地位,并就此在渭河平原得到了封地。而是周王需要他们就近为王朝放牧马匹。这个地点被选在了渭河的最西侧,古称“汧渭之会”,也就是妍水与渭水的交汇之处。
关于渭水的位置大家都比较清楚了,不过对于汧水来说,很多人就不清楚它在哪里了。其实这也难怪,因为这条对秦人来说至关重要的河流现在叫“千河”了。这条发源于陇山东麓的河流并不长,在离开陇山之后就南行也渭水相交。一般而言,两河相交所形成的三角洲地区都比较肥沃,在长江以南地区,是用来种植水稻的好地方。而在北方地区,这种三角洲很多时候则因为水草肥美,而成为牧业发达的地区。“汧渭之会”显然是一个为周王牧马的好地方。一方面是因为它水草肥美;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处在渭河平原的最西面,不会对镐京的战略安全造成大的影响。更何况它的西面还有姬姓的封国据守的要害之地。
对于秦人来说,千河还有更深的意义。细心的朋友可能会发现,每当我们要在山脉当中寻找合适的道路时,往往会沿着河流上行,这样一般总会有所发现。也就是说河流与道路很多时候是并存的。这一规律对于秦人所据有的“关陇古道”(有时也被称作“陇关古道”)来说,这一规律同样成立。这条沟通关陇的通道在陇山的东侧正是沿着千河谷地进入渭河平原的。
关于古人为什么总是选择河流两侧作为通行的道路需要解释一下。做出这种选择是很自然的:一是因为河流的水量并不一定是恒定的,因此在河的两侧很多时候会冲出天然的道路。即使河流的两侧是悬崖峭壁,没有道路可以通行。古人也可以沿着两侧的崖壁开凿石洞,插上支撑点,铺上木板形成道路。这也就是所谓的“栈道”(这是极端的情况,一般而言不需要)。另一个原因则是“水”的问题,无论是迁徙还是定居,人类都离不开水。而延着河流前行则可以随时补充淡水。因此你在今后的章节中会看到,在丝绸之路的很多地方,并不存在天然的障碍,也就是说完全可以选择最短的距离。但实际上还是会走一些“弯路”,这就是因为水的原因。关于“关陇古道”—千河河谷—汧渭之会之间的地理关系,仅凭文字描述是很难理解的。附:秦.周地缘关系示意图
在图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周王让秦非子为之牧马的区域就是陇山—千河—渭河所形成的三角形地区。如果你对这一概念仍然难以理解的话,那么在任何一张〈中国地图〉上都能找到的宝鸡市就是这个三角地带的所在处。如果说陇右地区是秦人的第一故乡的话,那么宝鸡所在的千河以西地区则可以称之为秦人的第二故乡了。事实上,人是可以有很多故乡的,只要你或你的先人后代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足够长。秦人马上有机会将“故乡”的概念再向东推移了。最终改变秦人命运的事件跟一个著名的典故有关,相信在坐的每一位都从小听过这个故事。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司马缸砸缸之类的正面教材。而是作为一个反面的例子而存在于世的。尽管我们绝大多数的人并没有向他学习的可能性,这个典故就是——烽火戏诸侯。关于“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内容就不再重复了。其实这一类的故事都差不多,总之在这类故事中,历代皇朝(王朝)基本上都是“被亡于”美女的枕头,而不是敌人的拳头之上的。这里并无意于深入探讨佛洛依德的“性欲论”是否有道理,因为这样有可能最终推导出某位公公谋朝篡位的合理性(前提是他从生理到心理上对于异性没感觉)。
地缘关系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因此我们需要分析一下在这出大戏当中各方都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又都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并非所以的历史事件我们都需要关注,只有某一事件的发生,足以改变某一时期的地缘关系时,我们才需要做详细分析。而周幽王所导演的这出大戏显然符合这个要求。在周幽王决定讨好他那位新娶的美人之时,周人正面临着北方戎族强大的地缘压力。事实上这种压力并不是第一天存在了。就象秦人有第一故乡、第二故乡一样,周人也并非一开始就定居于“泾渭”相交的镐京王城的。最初他们所生存的区域是在泾水的中游,一个被称作“豳”的地方,现在则属于陕西彬县境内。这些名词可能会让很多朋友感到陌生,其实不记也罢。大家将注意力集中〈秦.周地缘关系示意图〉上就可以了。
和其他的水系一样,东西向的渭水也有很多的支流,其中最大的两条就是南北向的泾水和洛水。这两条河流又和他们的众多支流在渭河北部的高地上形成了各自的水系。并因此而形成了两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其中的分水岭叫作“子午岭”,与注意,这与三国时魏延所希望出奇兵的“子午谷”不是一回事,后者在秦岭之上。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条小山岭排列的中规中矩,以至于跟“本初子午线”平行了。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它所分割开的两个地理单元。如果依他们的方位来命名的话,我们可以称陇山—子午岭中间的高地,也就是泾水流域为“陇东高原”;而子午岭—黄河之间的区域为“陕北高原”。
单从这两个名字你也可以看出,前者和陇右高原一样被划归为甘肃的一部分(甘肃亦可简称为陇);而后者则好渭河平原一起成为陕西的一部分。
附:关陇位置示意图
看过地图之后,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如果要从西、北两侧威胁渭河平原的安全,那就有三种地缘上的选择。一是从陇右出“关陇古道”,沿千河河谷南行进入渭河平原;二是从陇东高原沿泾河河谷南行,进入渭河腹地;第三条路则是从陕北高原南行沿洛河河谷南行,同样可以进入渭河腹地(北洛河,与河洛地区的不是一条)。这三条路线是主要的路线。当然你也可以在周边的支流上变换一下行走的轨迹,但大的方向不会有太多变换。对于周人来说,最大的威协无疑是来自于陇东高原上的犬戎部落。与农耕民族不同,已经进入游牧阶段的“犬戎”部落喜欢在高原上自由驰骋。这也是游牧民族的共同爱好。并不是没有游牧民族进入平原地区,秦人和周人最初很可能也是以牧业为生的。只是各游牧部落在进入平原地区之后,基本都会将职业转变为更有前途的农耕一族了。因此和农耕民族习惯于把边缘民族往山上赶不同,周人的祖先被从泾河上游而来犬戎部落赶下了山,进入了渭河平原地区。这一赶反倒成全了周人,因为种植业显然比游牧更容易获得足够的食物,也能够养活更多的人口。因此周人很快在渭河平原的北部崛起,成为了关中地区的主人。
需要注意的是,刚从山上下来的周人仍然保留着对山的依恋。因此他们先选择了在陇东高原的南缘扎根,由于所靠之山有两个岐角伸出,因此也就被称作岐山了。而岐山南面的平原就被称之为“周原”了。选择靠山是一个不错战略选择,只是无论是从风水或者军事的角度来说,将聚落之地建于山南水北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当你的地缘压力来自于北方时。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居住在水的北面,背后靠山。这样一方面可以据河以缓冲敌方的进攻压力,另一方面可以依靠背后高山提供预警。
于是周人决定再一次搬家,这一次他们把根据地搬到了渭河平原的中心,也就是泾水、洛水与渭水相交处。准确的说是在渭水以南,秦岭以北。除了符合上述条件之外。周人决定建都之处(镐京)还有一个地理上的优势,那就是在它的东面,秦岭伸出了一个南北向的小分支。尽管体量不大,但足以保卫王都东侧的安全了。这个南北向的小山就是骊山,在今后的很多历史事件中,这座体量不大的小山都会有着突出的表现。最后一次的突出表现是在1936年12月12日,当时它成为了蒋委员长最后的避难所。当时光推进到周幽王时代时,骊山的作用就变成了放烽火了。关于犬戎的来历,我们需要先交待一下。在将周人赶下山之后,犬戎占据了泾河的中上游地区,也就成为了陇东高原的主人。而在此之前,他们应该是从陇山以西而来的。如果按照方位来说,也可以称之为陇右地区。不过这与以天水为中心的陇右核心地区还是有所区别的。犬戎部落跨越陇山的通道应该是泾河通道。可以提供佐证的是在泾河通道的西侧,也就是陇山以西有一个叫“威戎镇”(甘肃静宁县)的地方,据考证有可以是犬戎之都。我并没有办法去深入考证这种可能性有多大,但从地缘的角度来看,是符合地缘规律的。
前面我们曾经说过,泾河在靠近陇山处被分为两支。这两支都有通向陇西的道路。因此戎人走哪支都有可能。而这两条道路最终为华夏族所充分利用则要等到汉朝开通丝绸之路的时候了。有一点需要解释一下,即六盘山、陇山、关山之间的关系。这三者实际上指的是同一条山脉,但所包含的范围有所不同。在古代,这条南北向,跨越宁夏、甘肃、陕西三省的山脉整体被称之为“陇山”,而他的北部,也就是径河那两个源头中间的山峰则被叫作“六盘山”。这主要是因为通过这个山峰的道路要盘山六次方能通过。在后世的公路建设中,盘山公路也被经常使用。这种方法虽然有些绕,但坡度相对较缓,反利于大部队通行。只是这种盘法,看上去是极为险峻的。因此当年毛泽东在过六盘山时写下了著名的《清平乐.六盘山》一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陇山的古称被抹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六盘山成为了整条山脉的代名词。
由于这里是以历史为线解读地缘,因此在今后的内容中还是会用古称。如提到六盘山,则指的是泾河通道处的六盘山主峰。而在古代,关陇古道段的陇山又被称作“关山”。其名则取自山上有关口。无论如何山路总是难走的,尽管毛泽东走过了六盘山,惊叹于它的险峻。但对于古人来说,关山的名声显然要更大些。叹其艰险的诗句也是层出不穷。有兴趣的朋友想起来或找到后可以贴上来,也算抒发一下思古之情。六盘山和关山,对于很多朋友来说可能还不是那么熟悉。不过如果你喜欢看武侠小说的话,那么崆峒山一定看到过。在泾河开始分为两支时(或者说两源合一处)有一个地方叫“平凉”,崆峒山就在那里,泾河就是从山下流过。也许是因为崆峒山自古常为北方游牧民族所占据吧。它在武侠小说中的名声好象并不好。崆峒派的武功也总是显得不那么正,典型的代表就是〈倚天屠龙〉中的“七伤拳”。附:秦.周地缘关系示意图
介绍完陇东高原的基本情况后,我们回到犬戎身上。对于这个天敌,周人一直是当做最大的隐患的。犬戎部之所以强大,很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更为先进的技术。也就是制造马车的技术,有资料记载,当年姜子牙就曾经就这项技术去身犬戎部取经。由于这个“戎”部对周人造成过太多伤害,因此周人毫不客气的在他们前面加了个“犬”字。而对于其他与周人友好的“戎”部,取名则要中性的多,如将其姓冠在前面的“姜戎”。
为了预防犬戎部从陇东高原上杀下来,周人可以说是做足了准备。一方面他们将王都从岐山脚下迁至渭水南面,秦岭北面。为犬戎部的进攻留足的预警时间和缓冲的空间;另一方面则将亲近的姬姓贵族分封在左近,以护卫镐京的安全。最为典型和主要的国家有两个,就是扼守在渭河平原两头的“虢”国和“郑”国。前者就在千河的东侧,渭水的北岸(西侧就是秦非子的马场了),据守千河河谷。目前的大致位置是在宝鸡市的陈仓区;后者则在华县和华阴市相交之处。扼守的是通往中原的“崤函通道”。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在小时候听到烽火戏诸侯这个典故时总有个疑虑。因为根据中学历史的介绍,周人的统治范围已经很大的。如果通过烽火来通知四方的诸侯来勤王,时间不知要多久(如山东半岛的“齐国”)。很有可能人还没到,镐京就不保了。另外一个技术上的问题是,如果时间要很久,那位名叫褒姒的美人是否等得了,而且路途不同的诸侯到的时间也会不同,前后差一个月都有可能。能否达到所希望的视觉效果还是一个问题。
不过当我们仔细研究周人的地缘布局之后,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附:犬戎破周.主要诸侯地缘关系图
首先,在周人的封建制度中,并不是每一个国家都有护卫王城的义务的。比如山东半岛的齐国,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征伐“东夷”。对于周人来说,拱卫京师的任务是由那些在王城周边,同属于一个地缘区域的封国来完成的。
我们可以测量出镐京距离东西两侧最远的“虢”国和“郑”国之间的距离。前者是149公里,后者则是113公里。如果以马车的速度来看,加上中间休息的时间,一天一夜应当是足够了。这样周幽王在前一天点燃烽火,在第二天算好时间,带着美人登高阅兵也就有可能了。关于峰火最初的点燃地点,无疑是在王城东面的骊山之上。传递的路线有可能是南面秦岭边缘上的那些小的突出部上。100多公里的距离,对于有马车代步的诸侯们来说,应该也不算太远。问题是这种狼来了的游戏做多了,大家自然也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因此越到后面,来的人越少也就情有可缘了。
只是有一支队伍,却总是会及时赶到,那就是秦人。当那些姬姓贵族都已经不再相信儿狼会真的来时,秦人仍然忠实的履行着他们的义务。尽管他们只是附庸,还够不上保卫王城的级别;尽管他们的任务主要是养马,如果不来也不至于有罪;尽管他们的距离最远,甚至有可能要从陇右出发,翻越陇山。唯一有利于秦人的因素是他们应当有最好的马。我们无法具体考证秦人是否及时赶到到镐京。更有可能的是当他们到达时,犬戎已经将镐京劫掠一空,包括那位美人。在这一点上,犬戎做的和他们的大多数后来者一样,抢完了就走,决不留恋平原的生活。因此秦人的忠勇更多的表现在护送周幽王的儿子周平王东迁。事实上即使没有犬戎的这次全面入侵,周人也已经准备将政治中心转移到河洛地区了,他们已经将洛邑定为了东都(也就是后来的洛阳)。可以提供佐证的是“虢”“郑”两国已经先期在河洛地区选好新的国址了。
周人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因为犬戎所造成的地缘压力过大,必须有个更安全的地方做备选方案;二是周人已经成为了中原之主,必须将政治中心(最起码是一部分)移至河洛地区,方能统治天下。不过在周人的规划当中,两京制度应当是首选的(包括那些拱卫王城的封国也是一分为二的),毕竟渭河平原做为祖地是很难割舍的。在后世的汉唐时期,这种模式也被袭下来了。对于周王来说,鱼和熊掌能够兼得固然是好的。不过犬戎的这次入侵改变了贵族们的想法。将政治中心完整的迁入河洛地区,远离这些野蛮之人才是最为安全的。
当周平王和他们姬姓贵族们决定迁都至洛邑时,意味着一个新的时代——东周被开启了。不过他所带来的地缘政治后果,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木兰辞》里“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这两句诗里说的“关山”就是陇山南部的“关山”。不过用的是比兴的手法,并不代表花木兰当时征战的方向就是西北。这两句诗也反映了“关山”在华夏文明记忆中的地位。即关山的战略地位之重要很多时候让他成了边患的代表(唐以前)。“戎机”二字也有这层意识在里面,尽管一般我们将其解释为“军务”。但形成这个用法,也与先秦时期戎族对华夏族的军事压力有关。周人决定东迁至河洛地区从战略上来看是正确的,因为作为天下的共主,只有将政治中心设在中原核心区,才能够将影响力更为有效的幅射至各边缘地区。从这一点上看,周人似乎是吸取了商人的教训。对于商人来说,放弃河洛地区的据点,将政治重心放回到黄河以北是一个错误。这一点在周代商的那一节已经分析过了。不过周平王决定放弃渭河平原却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因为缺乏战略纵深的周王室,即使占据了中原核心区,也只是让自己处在一个“四战之地”,而这一恶果不久就显现出来了。在后世的很多朝代,作出周平王那样的决定并不一定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这其中的原因与政治制度有关。先秦的政治制度其实和中世纪的西方比较象。即各诸侯之间都是相互独立的,爵位只是代表你身份的高低,并不会互相隶属。每一个诸侯都有自己的领地。从名义上看,所有的土地都是归属周王所有,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实际上周王室并无可能随心所欲的处置这些封国。
周王室所直接管辖的范围,也就是在自己王城的周围,称作“王畿”。对于王国的其他地方,王室则会派出自己所信任的人(主要是有血缘关系的)去管理。并将当地的土地赐给他作为领地,这也就是所谓“封建”。有时候也会是直接封建那块土地上原有的部族首领,通常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对方的实力过于强大,无法直接征服。这种间接管理的模式并不能以先进或落后来形容。只是需要王室能够拥有最为强大的力量,以威慑那些被封建的诸侯。做到这一点,就需要王室能够占据最有优势的地区了。
当然,你有办法将自己神话,然后又满足于作一个象征性的傀儡。这种架构在名义还是有可能保存很长一段时间的,但已经与管理无关了,就象日本的王室一样。事实上周王室在丧失了对诸侯的管理权之后,依靠之前的血缘关系及政治遗产,仍然保持了500年的象征性的“共主”地位(也就是“东周”时期)。问题是在弱肉强食的年代,这种没有地缘实力支撑的“王”的日子,甚至还没有一个普通的贵族好过。不久以后大家就会看到,在整个春秋时期甚少露面的周王室沦落到何种地步了。
俗话说“有所失必有所得”,这句话可以解释为一个人失去了某样东西,但是从得到了另一样东西作为补偿。西方也有一句意思相近谚语叫“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只是中国的文化要博大精深的多。比之西方这句直白的谚语来说,中国的“有所失必有所得”还可以作另一种解释,即“既然你失去了某一样东西,那就意味着有另一个人必然得到了这样东西”。对于周王室放弃渭河平原的举动,我们只能用后一种解释来形容了。而那个“有所得”的一方就是“秦”。对于已经决定东迁的周王室来说,放弃渭河平原的祖地是一个无奈之举。我们也可以理解为那些姬姓贵族在有更好的选择之时,不愿意再承担来自犬戎的地缘压力了。毕竟现在天下已经姓姬了,而河洛地区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就此放弃祖地,对于崇尚祖先崇拜的周人来说,还是很难接受的。即使出于对犬戎灭国的仇恨,贵族们也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继续犬戎战斗下去。
这个重任就被交给了“秦”人,作为对秦人忠勇护主的奖赏。岐山以西的土地被正式的封建给了秦人。当然,这些土地大部分已经被犬戎所占据了,要想得到就得靠实力去夺取。而秦非子的继承人也正式的由附庸晋升为“伯”的爵位。这个爵位在五等分封制度中位列第三等,应该说还是个不错的封号。周王的这种做法其实很象2700多年后,国军在去台湾之前大封“反G救国军”的做法。反正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做成做不成于周人来说都没有损失。对于秦人来说,这仍然是一个利好的消息。因为之前他们在陇右的征战当中,也无法从周王室那里获得直接的支持。反正都是要靠自己,能够将饼画得大点,未尝不是件好事。有一种说法是秦人在之前已经将活动中心从陇山以西搬至陇山以东了。也就是从关陇古道西侧的秦邑搬至东侧的陇县了。这种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因为周人在犬戎入侵之前,实际上已经有了东迁的计划。对于秦人来说,这是一个向渭河平原渗入的好机会。相比于陇右地区,渭河平原显然要更具有吸引力。
由于千河与渭河之间的土地,是周王让秦人为之牧马的地方,也就是说属于王室牧场的性质。因此秦人在此之前,虽然能够在渭河平原的西头活动,但始终更象是一个打工者的身份。周王原先给他许下的土地仍是在陇山以西。这次之所以将秦人的封地,划定在岐山以西,主要是因为岐山是周人的发家之地。而且也很有可能是周人历代先人的埋葬之地(可参考周公庙考古的新闻)。因此即使周人已经无力西顾,在名义上也不能放弃。最后的事实证明,周人的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如果秦人不能够战胜犬戎,那么孤军奋战的他们也不可能得到岐山以东的所谓“封地”;而如果秦人能够最终战胜犬戎,那么将整个渭河平原纳为所有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最终第二种可能成为了现实,秦人成为了渭河平原的主人,在这种时候,他们已经对陇右暂时失去了兴趣。能够进入中原参与争霸的行列,成为了他们的新目标。
不过秦人也并非完全无视周王室的存在,毕竟在大部分的东周时期(春秋战国时期),周王还是名义上的共主。特别是在春秋时期,各方诸侯争霸之时,还要时不时的借用一下王室这块招牌来号令诸侯。这并不代表秦人就不会跨过周平王为他们划定的岐山之界,困守在岐山以西地区。如果那样做的话,秦人也就无法创造后面的历史了。秦人对周人尽臣子之礼的举动表现在建都地点的选择之上。不得不说周人定都的镐京之地是块风水宝地。无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战略防御、物资运输的角度看,被后世称之为“八水绕长安”的这块土地都是最适合建都的地点。
而秦人的选择是一个特例,与周人和之后的汉唐王朝不同。他们将都城建在了渭河的北岸,这主要是因为南岸是镐京的旧址所在。尽管犬戎已经将王城掠夺一空,甚至纵火烧城。但占据王城所带来的政治风险,仍然是秦人所不能承担的。当然,在秦人能够一统天下,成为新的天下共主之时,这些顾虑就被抛在九霄云外了。所以你会看见,秦始皇在骊山脚下大兴土木。你并不能认为这是秦人在一吐胸中的闷气,主要是因为那块土地太具有王者之气了。附:秦.周地缘关系图
对于渭河平原的新主人——秦人来说,犬戎仍然是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双方更多的时候还是象西周时期那样达成平衡,即犬戎满足于在陇东高原一带游牧,而秦人则在渭河平原上发展力量。
关于犬戎这个民族的族属,目前仍没有很标准的答案。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与后世的那些游牧民族是一脉相承的。之所以要对犬戎花上这么多笔墨,一是因为他们的对镐京的这次劫掠,间接促成了秦人进入渭河平原,并因此而壮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开创了一个历史,即直接造成了一个中央王朝的灭亡。在之后的古典时期,这一幕将无数次的上演。关于犬戎破周还有两点地缘上的问题需要说明一下。在古典时期,渭河平原还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地理单元,也就是说是比较安全的。由于南面秦岭的阻隔,在先秦时期,渭河平原的主要沟通方向是来自于另外三个方向。这三个方向又可以再分为五个地理单元。即:西面的“陇右”地区;西北的“陇东”地区(陇东高原);北面的“渭北”地区(陕北高原);东北的汾河平原(山西南部);东面的河洛地区。
对于西周时期的周人来说,威协主要是来自于西北的陇东高原之上,也就是犬戎所占据的泾河中上游地区。陇右本来也是另一个危险之地,不过通过收伏秦人,周人在那一个方向已经安全了。而河洛地区已经被周人确立为新的政汉中心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退路而存在的。汾河平原是我们后面所要分析的地方,占据那里的诸侯是春秋的最强者之一——晋国。在周王室决定东迁至洛邑之时,晋人也是护卫的主要力量之一。最后没有分析到的区域是渭北地区,也就是位于镐京正上方的陕北高原。这一区域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它也是被戎人所占据的。只不过占据陕北高原北部的戎人在周人看来,是可以联合的对象。因此他们也免于在名字前面冠以一个侮辱性的动物名称,而是被称作“申戎”。如果“申戎”愿意,他们其实也可以给予渭河平原强大的地缘压力。不过周人的做法最终打消了他们的这种想法。周人的这种做法在古典时期非常常见,就是将选取王后的权力交给“申戎”,以婚姻为纽带促成双方的融合。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所谓华夏与西戎之间的差别,其实更多的是在文明程度上的。包括秦人和周人本身,在没有取得更高一级的文明之时,生活和思维方式和“戎”人并没有多大区别。
我们也可以据此认为,所谓“华夏”的概念更多的是一种思维方式,这其中所包含的因素有祖先崇拜、血缘纽带、文字以及后世所加入的诸多元素。这也是南北外貌差异很大的中国人能够有共同归属感的基础。外表的差异,包括所谓DNA的差别,并不会是决定性因素。申戎对于周人来说,是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周人甚至将他们分封至中原各地,以帮助其征服抵御其他不臣服于周人的地缘力量。典型的例子就是在信阳通道的东北侧封建了一个“申国”,以配合南阳盆地的“汉阳诸姬”拑制江汉平原上的楚人。在将申戎分封到中原各地为周人扫清障碍之后,陕北高原还是留下部分申戎,以护卫渭河平原的安全,被称之为“西申”。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在犬戎破周时他们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事实上就是他们这次的联盟对象是犬戎。
因为这件事情的起因就是周幽王为了那位褒姓的美人,而废掉了申戎族的王后及她所生的太子。在这种情况下,等于是陇东高原与陕北高原同时向渭河平原发动攻势。旧有的平衡被打破了,西周王城的覆灭也就不可避免了。周幽王之所以敢废掉申戎族的王后,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自认为已经成为了天下的共主。或者已经通过封建手段,将姬姓的贵族渗入王朝的各个角落了。因此申戎对于周王室的重要性也随之降低了。不过事实证明了,轻视任何一股地缘力量都是不可取的。特别是当之前的盟友倒向对方时,力量对比的转换可能会是双倍的。附:西周主要地缘力量示意图
另外,吐蕃比匈奴更有入主中原的机会和地缘优势,可是历史上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是什么原因?首先说说青藏高原在古典时期对中国核心区的地缘压力问题。从表面上来看,地域足够广大,海拔足够高的青藏高原应该给予中国核心区更大的地缘压力才对。但实际情况并非那么简单。我们一直在强调高海拔地区相对低海拔地区有地缘优势,这个优势要看怎么理解了。就普遍的情况是,高海拔地区所具有的优势其实是防守的优势。从个体的角度看,低海拔地区的人往往很难适应高海拔地区的气候环境。而从生产方式的角度看,高海拔地区无法开展低海拔地区族群所适应的农业活动。因此,低海拔地区的族群即使拥有数量和经济上的优势,也很难对高海拔地区产生足够的兴趣,这一点在南北差异中也有体现;而高海拔地区由于生存环境恶劣,往往更加有动力进入低海拔地区。但这并不一定会给低海拔地带来灾难。要做到对低海拔地区有进攻性的地缘优势,那高海拔地区就必须集中足够的数量。这并不代表高海拔地区在人口数量上要整体超过平原地区,因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们必须能够聚集起足够的壮丁。通常要对中原王朝造成致命的威胁,战斗人员的数量要在20万以上。
从这个角度看,蒙古高原的地缘角件是可以达到的。一则相对平坦的地形,使得分散于高原各地的部族相对容易沟通;二则能够提供足够的马匹,以供高原上的游牧民族机动。而青藏高原则没有这样的条件,落差极大的地形使得青藏高原上的部落实际上被分割成一个个半封闭的环境。并且也不适合大规模的机动。另外极端的环境也限制了人口的增长,即使是现在,包括青藏高原边缘地区的藏族人口也能是在百万的数量级。这些情况实际上也存在于南方的一些山地上,你会看见长江以南的一些山地往往能够养育出战斗力很强的战士。但很少能够集中起足够的力量对平原地区发动大规模的攻击。有的只是小规模的,集中在左近的对抗(至多数万人的所谓“造反”)。
因此青藏高原在古典时期没有实力入主中原应该是常态,吐蕃的兴起反而是特例。至于其中的原因,要等待写到唐朝时做具体分析了。至于达L所诉示的所谓大西Z,并没有现实的意义。一则青藏高原本身还存在几个相互独立的地理单元。除了西Z自治区所在的前藏地区以外,其他几个地理单元与汉地的地缘关系是很密切的。也就是说,青藏高原在地缘文化上并非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地理单元。等到具体分析到青藏高原时,会做详细解读。到时候大家就会清楚,为什么藏文化的中心在前藏;为什么印度文化对藏文化的影响很深(不是印度教,而是佛教),但中央帝国反而对西Z的政治影响更大。包括这其中起了关键性因素的地缘力量是谁。实际上羌、藏、汉是同源的。很多汉人到了青藏高原上,外表就变得象藏族了;而藏族边缘地区的很多人已经和汉族无异了。这都是地理环境的影响所致。当然,由于几个族群相互独立发展了这么久。不可避免的与不同的族群发生了交融,因此体貌特征上还是会有些许不同的(汉族内部的差异甚至会更大)。但总得来说是同一种族的不同支。至于是由羌分化出了汉、藏,还是三族共同的祖先在在青藏高原上生存,然后向低地进发,逐级分化出羌、汉,亦或是反方向的分化过程。目前还不能做确切的结论。从目前的分布情况下,我们可以这样做个划分。即汉族属于低地民族,藏族属于高地民族。而羌族属于中间民族,也就是生活在青藏高原边缘地带与低地的接合处。这种中地位,有时候会是优势,因为他即可以占据些许高地的地缘优势,又更加容易进入低地。你会看到“羌”(不是现在的羌族)在古典时期曾经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但从长远看来却又是劣势,因为处在两在地缘力量的包围中,处在结合部的“羌”无法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因此最终的结局就是被藏、汉民族所吸收(包括在古典时期与“羌”并列的“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查一下现在仅存的“羌”族还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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