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撼心灵 然后升华 5·12周年祭
你大概不知道马克这个人,但你也许知道希望九州救助站;你可能不知道希望九州,但你应该知道,在去年那个午后,除去军人,尚有无数各行各业的人们涌向四川,为抗击震灾贡献自己的力量,他们共同的名字是“志愿者”。这些方面的东西我不想多说,因为我不想把这篇文章写得太“正式”。只不过还是要说明,我这些文字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源自马克老师的这个并不正式,也不想做到正式的讲座。他是首都体育学院足球教研室的老师,也是灾后希望九州救助站的站长。
“时间定格于一年前的那个午后,我们再深切的情感也承载不了那份悲痛。”
马克老师入川协助救灾的第一站是都江堰,从成都到都江堰要翻过一座山坡,当他背负接近90斤的行李袋攀至坡顶,放眼望去——“你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力量。连一堵立着的墙都没有,更不要说没倒塌的房子了……”
照片中那些来自最前线,最真实的巨石、断垣、残躯、泪水,一次次冲击着你的心灵,不断叩问你心灵的底线……用同听讲座的朋友的话说,“特难受……眼泪流不出来……心里很憋……要死了……”当时有这么一种感觉,人一生有多长,现在我已经混过去大概四分之一了,如果没有那么几次彻彻底底地被感动,算是白活了……
北川中学校长李亚春的故事,相信很多人都听说了——他的孩子在自己的学校读书,他为了秩序救人,却连自己亲子的尸体也没有见到;震后第五天他才得以赶到妻子工作的地方,高呼妻子的名字,没有回应,便高喊“李亚春来过了”,叩首便走,之后再也没有回到他妻子生前工作的地方。
一位6岁儿童的母亲,对着马克老师,翻着存有儿子生前印记的相册,边流泪边笑。她说她的儿子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如何有才。操场上,拖拉机运来孩子们留在人间的躯壳,母亲转身问马克老师,“马老师您说,我是希望找到自己的孩子,还是希望找不到自己的孩子?”
一位40许岁的妇女,跪在马克老师面前,用最纯正当地方言哭喊着。很难听懂她实际说的是什么,但大概意思是,“我已经40多岁了,我17岁的儿子死了,我的独生子死了”……
“泪可弹,可泪中也有坚定的信念。”
没有亲历过的人没有说话的权力,我当然没有,但是马克老师有这份权力,他用双眼记下了四川人民的坚强。
马克老师收养了一名6岁的女孩儿,她的父母都健在,但是常年在外地打工。灾难降临后,小女孩儿12岁的姐姐仅凭一张床单,怀抱妹妹步行两天两夜来到相对的安全区。
太多人,不吃不喝,双脚磨破,仅凭一股求生的意志,生生走出山区……
当然,军人的可敬在大灾大难时分外凸显,他们随时可能目睹一些常人连想都难以想到的可怕场景。对于前线救灾人员来说,心理干预大概是必需的……
有一名19岁的战士,突然变得自闭,每日只是默默流泪,不说一句话。心理咨询师在与他交流过后,也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这位小战士负责开铲车清理坍塌的废墟,任务正常进行时,一切都好好的,只是有一次,但铲车的前铲从废墟中退出来时,上面多了一个7、8岁男孩儿的头颅,脖子上还“围”着红领巾……他还有没有年纪大。
又有21岁的一名战士,状况与前一位提到的小战士相似。一次任务中,他听别人说远处有人求救,便脱离队伍只身赶去救援。他呼喊着,大概的意思是,还有生存着的人么?他得到了肯定的回应。很快,他看到一个肩膀以上陷在废墟中,身体倒立的人,便挖开这人身边的砖石,用力将这个倒立的可怜人拔起——呼救的人在更深处,这个倒立者的身体,只剩下肩膀以下的部位了……他的年纪与我相同。
重点想说的是一个“老马”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马克老师,是另一个“老马”,在灾后第三天便赶着入川的志愿者。他是甘肃人,回民,在海南工作,他并不是救助站的成员,而是在防疫站做志愿者。当时很多志愿者都写好了遗书,这位老马的遗书格外简单——膏药上写下家人电话、自己血型和姓名,然后贴在身上——只不过连马克老师也不知道他的全名究竟叫什么。
老马日常的工作就是疏通厕所,消毒之类的琐事,所以衣服上也经常是一块儿脏,一块儿被消毒水浸褪了色。他似乎是不拘小节的,但有三样东西,他视为珍宝:一、一顶帽子,之前所在志愿者团队全体成员都在上面签了名,并记有每个人挽救的生命个数;二、团队中已返京的北京籍大哥送给他的一台过时的数码相机;三、他自己的手机。
关于那顶帽子,无需多说。那台数码相机中装满了孩子的照片——老马喜欢孩子,他想记录下在川所见的每一个孩子,他大概不会拍照,所以让马克老师帮他捕捉灾区孩子们的笑脸。卡满了,但即使是那些照得不好的,有虚影的相片他也舍不得删。后来,这台相机变成了相册,老马会在前线流泪,会在相机前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微笑,每日重复……手机,他在海南工作,号码还是海南的,很多人已经换成了当地的号码,但他坚决不换,有人开玩笑说老马有钱,实际上呢?老马的手机坏了,很不幸,把卡换到马克老师的手机上,开机,很快收到接近30条短信:家人的,充值的,欠费的,等等。他经常充值,但每次只充10块钱,为什么不多充一些呢?“我给家人打电话,打完后就欠费了,他们想联系我就联系不上了。”他的家人并不知道他已离开海南,只身前往四川,且一住就是50多天。
老马是回民,在赈灾前线,吃东西很不方便。有一次,他拿出一百根香肠——当然不是我们普遍见到的猪肉火腿肠——对马克老师说,“老弟,一百根,我一天吃三根,能呆一个月呢!”
老马离开四川时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那时正赶上马克老师第二次入川,为他购买了火车票。后来,两人仍有联系。老马总是在抱怨海南实在太热,比四川还要热。马克老师就说,你没事儿不要出去疯跑,在屋里坐着,不就不热了么?老马说,“你不知道哥哥是做什么的啊?哥哥就是一个民工,天天在太阳底下翻沙子!”
关于老马的故事,到此结束。
我要说的,马克老师说过的故事,同样,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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