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儒玄地位的变化 儒学本是治世之学,处于乱世,其实际功用不如法家、形名之学。东汉以来,儒学深入人心,所以到了东汉末年的乱世,即使行法家、形名之学之实,但还是要说是儒学的东西,披上儒家的外衣。到了后来,道家把这层儒家外衣脱了便成了玄学。 儒学与玄学地位的变化经历了大致四个阶段。第一阶段,儒家是为正统,萌芽中的玄学庇佑在儒学名教之下;第二阶段为玄学始成,并逐渐成为风尚,玄学渐渐与儒学分道扬镳,成鼎足之势;第三个阶段,儒学处于下风,玄学成为主流;最后,儒学荒废,所存者也多依附于玄学。 东汉末年,儒学依然占绝对主导的地位。《世说新语 德行》第四说 “李元礼风格秀整,高自标持,欲以天下名教是非为己任。 后进之士,有升其堂者,皆以为登龙门。”又云,“世目李元礼:‘谡谡如劲松下风。’” 这实际上反映了东汉末年儒家的地位仍然很高,但是这种超然的地位随着国家的分裂而受到极大地挑战。 东汉三国之际,天下大乱,无论曹魏之统治,还是诸葛亮治蜀,均重名法,重现实的治理。但是仍然深受儒学之影响。《世说新语》曾记载,庞统自己与儒学之人的比较, “顾劭尝与庞士元宿语,问曰 :‘闻子名知人,吾与足下孰愈?’曰 :‘陶冶世俗,与时浮沉,吾不如子;论王霸之余策,览倚仗之要害,吾似有一日之长 。’劭亦安其言。” 这实际上反应了儒学地位的下降,过去独尊的地位受到挑战。这时,挑战儒学地位的并不是玄学(此时的玄学并未真正形成),而是形名之学。后来形成了魏晋时期的名理之学,汤用彤先生称之为“准玄学”。当名理之学与老庄完全相合,且不仅仅局限于品评鉴赏时,玄学便产生了。 真正产生玄学的是王弼,王弼精通老庄之学,但仍然以儒家自居。《世说新语 文字》中记载, “王辅嗣弱冠诣裴徽,徽问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言必及有;老、庄未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 这种对待儒玄的态度反映在正始玄学之时。到了竹林玄学时期,便有了变化,竹林名士直言,“越名教而任自然,非汤武而薄周孔。”到了这时,玄学已经开始和儒家脱离关系了,不甘居于儒学之下。但是竹林名士的这种与儒家脱离关系,并不是不认同儒学,更多的识对现实的一种反叛,不若后人的彻底决裂。《任诞》中多有他们越礼之事,但是有关阮籍的记载颇值得玩味,一则说,“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进酒肉。司隶何曾亦在坐,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丧显于公坐饮酒食肉,宜流之海外,以正风教 。’文王曰:‘嗣宗毁顿如此,君不能共忧之,何谓?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丧礼也 !’籍饮啖不辍,神色自若。”一则又说,“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饮酒二斗,然后临诀,直言:‘穷矣!’都得一号,因吐血,废顿良久。”这种微妙的心情与态度,很能说明当时的竹林名士对待儒学之态度。 《世说新语 文字》中对儒玄的争执和妥协有如此的记载,“傅嘏善言虚胜,荀粟谈尚玄远。每至共语,有争而不相喻。裴冀州释二家之义,通彼我之怀,常使两情皆得,彼此俱畅。”“诸名士共至洛水戏,还,乐令问王夷甫曰 :‘今日戏,乐乎?’王曰:‘裴仆射善谈名理,混混有雅致;张茂先论史、汉,靡靡可听 ;我与王安丰说延陵、子房,亦超超玄著。’” 这时已经到了元康玄学时期,儒玄的争执和相合实际上反应了儒学与玄学在社会地位上的变化。在这一时期形成了儒玄的相持。 到了元康、元嘉之际,郭象注庄子,至此玄学在理论上胜过了儒学。儒学进而真正意义上走向衰微。《世说新语 文学》记载了郭象注《庄子》的事情。 “初,注《庄子》者数十家,莫能究其旨要。向秀于旧注外为解义,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唯《秋水》《至乐》二篇未竞而秀卒。秀子幼,义遂零落,然犹有别本。郭象者,为人薄行,有俊才。见秀义不传于世,遂窃以为己注,乃自注《秋水》《至乐》二篇,又易《马蹄》一篇,其余众篇,或定点文句而已。后秀义别本出,故今有向、郭二《庄》,其义一也。” 郭象注庄子的本意是调和儒玄两家,调和的方法是儒学主现世,老庄主抽象化之根据。这样一来却把儒学置于玄学之下,从而帮助玄学打败了儒学,儒学走向衰微。 儒学的衰微反映在自身的变化和世人的态度上。到了东晋,儒学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言语》记载了当时的所谓的名士对儒学的态度, “刘尹与桓宣武共听讲《礼记》。桓云:‘时有入心处,便觉咫尺玄门。’刘曰:‘此未关至极,自是金华殿之语。’” 此时的儒学不得不降低身段,委身于玄学。延续着自己的存在,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隋唐大一统时期才得以改观,此时,北方统一南方。北方之传统儒学因此重新成为主流,而南方的玄学衰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