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shirrak 于 2015-8-31 20:19 编辑
这是一个关于东之国的故事
1 挣扎了一下,她还是倒在了地上。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用力撕扯着衣服下摆,想把自己的背部盖住,但是她的那件薄单衣早已破得还不如一件擦地的抹布。雨水打湿了她的眉毛,她的视线模糊一片,但还是分辨出了前面散落着的几间砖瓦房,其中一两间还从窗户里面洒落出她渴望的黄色火光,那象征着温暖与饱腹。但是她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走到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我就这么结束了么?”她想着,“这么些岁月都熬过来了,我走了这么远,就在这里结束了么?”很快,她思考的力气都消散了,她的眼睛越来越沉,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虚空中…… “醒醒。” 如果醒来还要受这样的折磨,为什么还要苏醒呢? “醒醒,小姑娘。” 她翻了个身,但是感觉不太对劲,自己的身体好像不听使唤。 “醒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面前一大团黑色的物体,扭曲着形状,她吓得往后缩,却动弹不得。这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双手双脚已经被皮带束在了一张暗色的木制桌面上,桌面的其他地方散落着奇怪的斑点。她感受到了恐惧。 “不好意思……”那个人咕哝道,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人,只不过戴着黑乎乎的面具,遮住了他的整个面部。他伸手去解开她身上的皮带,趁着这个功夫,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他戴着的面具样式很奇怪,在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开了两个大黑洞,而一个皮革制的鸟喙一样的结构从面具上延伸出来。她又向下看去,才意识到这个人的面具和他身上的衣服是连成一体的,都是某种黑色的粗布制成。她还在疑惑这种奇怪的设计是什么用时,那个人已经站到了一旁。 “我很抱歉,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发抖,扶你进屋的时候你还乱踢乱打,我不得已只能将你固定一下,好进行处理。” “我……怎么了?”她竭力装出很平静的声音。那个陌生人似乎顿了一下。 “你恐怕因为受寒,得了严重的感冒。”声音嘶哑而不带感情。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胸口发闷,就好像一团海绵塞在那里,阻塞了大部分空气。 “考虑到最近的……不祥情况,很遗憾,我必须穿成这样来接近你。我不希望发生传染。”还是极其冷淡的语气,“我已经帮你换了件衣服,请把这杯药喝下。” 这个瞬间她才觉察到了异样,向下一看,身上的破布单衣和伤痕累累的长裤已经被换成了一件毛衣和棉裤,虽然破旧,还打着几个补丁,但是远比之前温暖不少。那个人的药已经端到眼前,那股酸涩味令人作呕。第一口接触药汤,她就觉得恶心难忍,但还是一口气灌了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只是对于那个人端来的干面包,她再没有一丝胃口了。 那个人大手一挥——她注意到他还戴着一双奇异的手套——指向里屋一张破旧不堪的木床,上面的木头到处是毛刺,薄薄的被单就好像飘在上面一样。她也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声不吱地向里走去,躺在上面,拉过旁边的一张熊皮盖住身子。她往屋外看去,但是那个人已经吹熄了蜡烛,黑暗笼罩了整个屋子。她看到他缓缓坐在沙发上,双臂下垂,做出休息的姿态。他的脑袋似乎对着她的方向晃了一下,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明天早上,准时喝药。” 2 持续了几天的暴雨终于停了,虽然暴雨并没能洗刷这个村子的污秽,反而起了反作用。地上厚厚的积土变成了泥浆,黏黏地依附在每个农民的鞋底,阻碍着他们去田间做赖以生存的劳作。屋檐下的鸡鸭在泥水中踩来踩去,喂家畜的小男孩被溅了一身泥,被妈妈揪着耳朵狠骂了一顿。蚊蝇在积水上飞舞,有时候甚至还会有一两只老鼠跑过泥路,在中间的污水塘喝一两口水,然后又在下一双靴子到达之前匆匆跑到对面。砖瓦房屋顶上的浮灰混水之后显得更加破旧,而依旧灰蒙蒙的天空无疑加强了这种肮脏感。 自从来到这里后,那个人就不让她外出,说什么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之后自己就穿着那身奇怪的黑色衣服早早出门了。她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人,目光与这个年龄完全不相称,就好像她已经听惯了这类话,都已经麻木了的样子。不过外面的确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是每隔几个小时,就有一辆木板车经过,上面的帆布遮住了下面的一个,有时是几个形体。那个人提供的三餐都是几块难以下咽的干面包,而每次她都要在他走后把面包悄悄拿到屋后,用铁锹挖开土埋进去。 大概过了一个星期,一个炎热的晚上,一个蓄着大黑胡子的男人坐在摇椅上,正慵懒地扇着扇子。突然,他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坐直。在确认自家屋后没有任何动静后,他又一下子瘫回了摇椅。 就在这时,“哗啦啦,哗啦啦”一连串金属碰撞声音从他屋后传了出来,他吓得跳了起来,一秒钟后立刻做出反应,抄起手边的一根干草叉就向屋后扑去,与此同时他看到一个矮矮的黑影正艰难地翻过他家屋子后面的栅栏—— “抓小偷!抓小偷啊!!” 锐利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村子不大,没什么藏身之处,她很快就被几个高大的壮汉堵在了广场中央,背靠着一根巨大的木柱。那些围住她的人都青筋暴突,充血的眼睛在火把映照下格外恐怖。 “小兔崽子,竟然敢偷东西!”那个黑胡子男子吐沫星横飞,伸出汗毛森森的大手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那个比她高整整一倍的脑袋。她脸上毫无惧色,火红的瞳孔毫不示弱地对视着黑瞳孔。 “啪!”巨大的冲击力把她的脸扭到了另一边。黑胡子左手握着干草叉,右手低垂着,刚才打人的那只手微微发红。“竟然敢这样看着我,偷东西还这么大胆?信不信我打死——” “住手!”嘶哑的,不带感情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所有人都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那个人就从黑暗中现身了,黑色的衣服就好像从夜色中凝结出来的一样。“她是上一个村庄瘟疫的幸存者,对治疗意义重大,你们谁都不能碰她!” “管管这个小东西!”黑胡子男子不甘示弱,低声咆哮道,“难道因为是幸存者就可以随便偷——” “她没有在偷东西,她在执行我的命令,帮我调查卫生情况。”怪人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女孩跟过来。“这是必要的措施,我希望你们能信任并且支持,不然等瘟疫蔓延到整个村子,谁也救不了你们。” 透过火光,她看到黑胡子的脸因为气愤而涨得通红,眼珠子却又无可奈何地瞟来瞟去。“很好……等治好瘟疫,马上带她滚蛋!” 怪人没有答话,他摘下左手的手套,拉着女孩的手就往前走,然而她眼前却一黑,接着一缕微光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她看到黑胡子躺在自己每天看到的车上,身上似乎还长满了什么东西,一个人正在拉上那帆布——
“到了。”她愣了一下,怪人正弯下腰,用一把被铜锈覆盖的钥匙捅那个破旧的锁眼。门吱呀的一声开了,“快进去,径直去你的床。”然而他却退了两三步,好像刻意要保持和女孩的距离。她没有表示奇怪。这一个星期都是如此,两人之间只有简单的谈话,一个没有表情,一个看不见表情,就好像只是擦肩而过的行人。然而这次,当她进去不久,他就穿着一件黑色长袍进来了,长袍上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他拉过来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四足木凳,坐了下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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