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词征文造势】声音（不参赛，微恐怖慎入）

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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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音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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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半年之前，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种声音。

最开始是简单的音节，声音也不大，类似叹气声，且只有在我工作最疲惫的时候才偶尔听到，我自然以为那是大脑过热产生的幻听，便没有在意。

谁知道，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有时还能听到一些完整的词或短语。我几乎确定那是直接从我脑子里传出来的声音。一个人工作时，我会紧张地看向自己的背后，但从没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事实上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事物。我告诉自己要放轻松，最近工作强度确实很大，过了这一段，是要找时间出去旅旅游，放松一下了。但那声音始终缠着我，虽然还是听不太清，但每次出现持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感觉上内容也越来越具体。

我真正害怕了，我去了医院，自然地挂了神经内科，检查只说我神经衰弱很严重。这不是废话么，脑子里总有声音困扰着你，换成是谁都无法睡安稳不是么？

我又去约了心理医生，如果常规医学查不出问题，我只能寄希望于心理医生了。不过我得到的还是无意义的结果，最终结论就是我需要平静下来，让我好好休息。你以为我愿意成天像个疯子一样为自己脑内的怪声发愁么！

这种状态持续困扰着我，不用说，我的工作业绩直线下降，与女友从关系紧张到分手，不过两个礼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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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月前，那个声音已经清楚得可以听出每一个字了。

我也发现，我脑海中不止一个声音，有时是女人的，有时是男人的，有些在抱怨生活艰难，有些在懊悔考试失手，说来说去，全是负面信息，这让我更加感到没有生机。

这时我已经不再感到恐惧，反而把这当成是自己的特殊能力，也许我是某位主宰选中的人也说不定。哈，经历了这一个月的折磨，我开始相信世上确实有神的存在，因为没有科学能解释，为什么只有我能听到这些声音。

我辞去了朝九晚五的工作，决定做一个靠文字讨生活的自由职业者。我当然不是一个想白手起家打天下的理想主义者，凭着还算不错的客户关系网，我很快就在一些二线报刊上写起了专栏，同时也在网上连载小说。

当然我有源源不断的素材，虽然都是让人心情低落的话语，但把这些词句归纳一下，加入我的理解，总有一些心灵鸡汤的感觉。在成功学盛行的当代，心灵鸡汤也是处处受到追捧，有时我也感到愧疚，毕竟我把自我安慰的说辞写成故事，就能拿到那么多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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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月前，那些声音已经由一个个句子变成了一段段的忏悔。

我像是站在最高阶层的神父，无差别却分先后地听着每一个人的忏悔，他们在诉说着自己的罪恶和苦难，严格按照先后顺序，一个人说完之后，另一个人的声音稍微等待小一会儿就传出来。我好奇地掐过秒表，之间的间隔竟然连十分之一秒都不差。

我虽然一直没有停下我刚开始的文字事业，但也不由得产生强烈的内疚感。

最初感觉心安理得，随着那些声音变得如此具体，如此规律，如此虔诚，如此懊悔，我有一种偷窥了别人内心最深处的隐私的猥琐感。

我似乎陷入了一种很不平衡的生活方式，一边对别人的隐私肆意窥探，另一边用这些不愿被见光的事作为挣钱的素材。在获取与输出两端之间，我是唯一的控制者，我只选择我需要的内容，更多时候会对“没有用”的声音一哂而过。

我对这样的我感到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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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我的回应可以影响到那些忏悔了。

确切地说是我必须回应它们。这让我重新变得疲惫，如果我不在脑中想类似于“好的，上帝会原谅你的”、“你是无罪的我的孩子”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得到清净。明明我已经习惯了那一个接一个的忏悔，当我不想听它们的时候，它们根本影响不到我了。

可随着我内疚的情绪不断上涨，我必须对它们的要求作出回应才可以，否则那声音将像跗骨之蛆一样缠着我，只要我清醒，它们就一刻不停地、贪婪地却又像孩子渴望心爱的玩具一般向我索取那一句对它们不知道有什么实际作用的谅解的话。

我就像身处一个孩提王国，作为最高统治者，我有义务满足每一个孩子痴痴的请求。他们的请求真的很简单，只是我的一句话而已。但我也不由为我这统治者的劳苦感到悲哀，史上那些真正称王称帝的家伙们，怎么会用我这种低姿态来维系他们帝国的统治？

每天晚上，我只能靠服用安眠药来换取更多的睡眠，在睡眠中逃避清醒时的烦恼。

梦中的世界好像是平静的，但有时我会有在梦中是醒着的感觉，那种感觉可能谁都拥有过，但意识可能不会像我这般清醒。脑中没有声音，四周很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脚下的地球失去引力一般，不能抓牢我的双腿，任我在没有光亮的梦世界中飘荡……

我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玄奥数理，我只感到比之前受到了更多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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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前，我开始控制那些声音。

折磨感掩盖了内疚感，我尝试着报复那些忏悔的声音，没想到我轻易就成功了。当我向第一个声音说不的时候，那固定的间隔被打乱了。似乎那些声音开始犹豫，它们不再确定我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忏悔对象，但思考了很久，还是找不到其他的忏悔途径，所以最后还是要向我诉说，最后被我否定。

这么看的话，那些声音还真是可悲。对不起，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打算再做一个好好先生，忍受你们的每一句话，原谅你们的每一个过错，安慰你们的每一次遗憾。

在闲暇时，我开始用更残酷的方式对待那些声音。我开始挑它们的话中的刺，开始对它们的忏悔的内容吐槽，开始咬文嚼字地嘲笑它们的用词。我无所不用其极地挖苦它们，它们却只能在犹豫过后，重新成为我嘲笑的对象，我感受不到它们的痛苦，我只感到难以言喻的快意，就像我对一群只拥有意识的人展开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但是因为没有见到飞溅的血，所以我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个中惨况。

我感觉，这时的我才更像一个符合历史的统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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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那种恐惧感回来了。

有一次，我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个声音，听起来像是因车祸失去孩子的母亲。出奇地，那声音只是短暂沉默，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哭声。那哭声越来越大，越哭越凄惨，我强烈地感觉后背发凉，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依然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

大概也就十几秒钟时间，那哭声消失了，我却已是一身冷汗，像度过了几个小时的漫长煎熬。

过了很久，声音才再次出现。

我好似成了一个偷了东西被抓到把柄，惨遭暴打一顿之后，只能默默归还赃物的贼。这一天里，我再也没有挖苦过任何一个声音。

虽然感到害怕，但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经过一晚深思熟虑，我决定再试一次。于是我拒绝了一个听起来有些霸道的男性忏悔声音。又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传来那男声的咆哮，我不能挺清楚那是在说什么，不过似乎有些威胁的语气。

从心底，我是不相信单凭这样的声音能真正把我这个人怎么样，但那语带威胁的咆哮实在太可怕，加上那是源自我脑内的声音，更加刺激着我本不坚强的神经。

后来我想，大不了不再拒绝吧。然而，那些声音所忏悔的内容开始让我难以忍受，与其说那是对罪行的忏悔，不如说是一个个残忍至极的凶手再炫耀自己的战绩！奸杀、肢解、吃人、生化袭击……最初我还能违心地恕他们无罪。但时间一长，我不可能再违背自己仅余的良心对这些声音说出原谅。

——于是，我第一次在我自己的脑海深处，清楚地听到对我的死亡威胁。

以及之后数不清的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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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前，当我终于说服自己死亡威胁只是幻象时，恐惧再次升级了。

我不得不向笃信神学的人求助，得到的是一些我不能解读的暗语。对这些话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被敷衍了——其实所谓神学，谁家正宗谁家正确，根本没法说明，何况我这种情况是那些德高望重的神学领袖都不可能经历的，谁能明白我的心境呢？

当我回到居住的小区，走进熟悉的单元，乘坐电梯上到我到过几千次的楼层，用钥匙打开出发前我亲手锁好的门时，我惊呆了。

在我并不宽敞的客厅中间，一个方盒子突兀地挺立在那里。我住的楼层连只苍蝇都飞不上来，房门只有我这一把钥匙，而那扇现在看来颇为阴森的防盗铁门没有一丝被破坏过的痕迹。

我强压下恐惧，就像这半年来我一直做的那样，小心翼翼地靠近、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是一个圆瓶子，瓶子里……

是一只断耳。

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连那些挥之不去的恐吓声也暂时离脑而去。稍稍平静之后，我明白到耳朵在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声音”，我脑内的声音……

不等我进一步思索现实的恐惧，另一重恐惧紧接着袭击着我的神经。

我的手机蓦地震响，一条无法推测来源的号码发来一个我一直在听，却第一次真真正正看见的，触目惊心的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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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做了梦。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出现在那个无光、没有引力的梦世界中。

他似乎在看着我，似乎在笑。

他举起左手，托着一块暗淡的石头，右手只在石上一阵摸索，竟完美地切割出了两块宝石。这本是不可能完成的神迹，但我知道，在这个梦世界里，没有什么合理不合理。

看着老人，我若有所得。

看似粗劣的矿石，经过雕琢可以成为宝石。我能听到这些声音，本是一种奇妙的际遇，而我只是单纯地或接纳或抵触，从没想过这际遇背后可能隐藏的东西。世界上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是只能由我去完成的？我不知道我这样想对不对，但显然，我这经历如果仔细地抽丝剥茧，一定能从现在的状态中，找寻到更加深奥的道理。

也许我真的需要静下来想一想，我到底需要做什么。这不能马虎了事，它关系到我未来是否能够健康地生活。我做过太多的表面工作，东问西求却没有探索过自己的内心，就像一块白玉豆腐，远看毫无瑕疵，近看却千疮百孔一般。

我要从自己的内心寻找答案，去寻找那个可能必须由我来完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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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电脑前，耳边的声音竟然消失了。

看着书桌不曾变化的布局，看着日历，竟然停留在半年前。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而已。

我顿时感到一身轻松，唤醒陷入休眠的电脑，随意浏览网页，却又感觉不太对劲。我的心又被一条新闻提了起来。

实际上我并没有辞职，不是么？不过那条新闻中著名专栏作家、网络小说家的名字赫然与我的相同。而更令我震惊的是这条新闻中所用的“暴毙”、“死因不明”等字眼。我的心脏被揪成一团般，呼吸也异常困难。我又一次仔仔细细浏览了这篇新闻，那日期居然是一个星期后。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躲开那黑洞般邪异的电脑屏幕。

我慌张地环看房间，却在床边看到了不可能存在的另一个我，肤色已经发青。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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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

说一下，因为这次限词征文要符合零分作文的要求，作为一个BT程度已经远不入一流的没落前辈，我短时间找不到写出精彩幽默文的可能性。

很久没有练笔，今天比较闲就抓紧时间攒出一篇小说，稍微有一点点恐怖色彩。观看需谨慎。

不敢说有多好，但至少是诚心之作，词也都用上了嗯嗯。

最后，感谢阅读。

迷失者

好文采，我要有你这水平我就是语文课代表了

条顿武士

无限的LOOP，会不会和恐怖游轮一样到最后床头堆满尸体呢…还是每次都会坚强的处理掉…

天日

条顿武士 发表于 2013-7-3 20:37
无限的LOOP，会不会和恐怖游轮一样到最后床头堆满尸体呢…还是每次都会坚强的处理掉…

个人创作初衷是写死，不循环的，其实循环也是一种视角，如果按照TT的思路写，我认为是会处理掉的，，，虽然堆满尸体更猎奇，，，

条顿武士

天日 发表于 2013-7-3 20:39
个人创作初衷是写死，不循环的，其实循环也是一种视角，如果按照TT的思路写，我认为是会处理掉的，，，虽 ...

日师BT功底依旧深不可测，行文中的讽刺暗喻也是信手拈来，本文比较适合不断LOOP的多读几次～至于限词的使用，已经限制不住整个文章的思路了…

舞墨飞

我觉得TT说的比较恐怖。。

曰师功力绝对依旧强大，故事构思精妙，行文顺畅无比，限制词基本都成了亮点，没有也不会引起特别注意。除了一个玄奥数理略感觉突兀，不过我估计也是你先跟我说了的缘故。

只是读到老人那一段（“完美地切割出了两块宝石”，我想到的是两只耳朵。。联想到之前的断耳），说到“更重要的事”，从经历中找到更深奥的道理，我本来期待会有“坏事变好事”的情节，没想到已经结束了。

天日

舞墨飞 发表于 2013-7-3 20:50
我觉得TT说的比较恐怖。。

曰师功力绝对依旧强大，故事构思精妙，行文顺畅无比，限制词基本都成了亮点， ...

怎么说呢，因为写的很开放，设置的点也比较多，大家可以自行联想~

至于最后，很喜欢那种顿悟后突然发现所悟的都是错的感觉，那种刚要升华就跌落的感觉岂不是多一点绝望感？

qs

感觉有点三体的开场味道

天日

qs 发表于 2013-7-3 21:15
感觉有点三体的开场味道

这个评价好高。。。

sadam667

收藏，待后慢慢看~~

舞墨飞

有配图气质就是不一样吖

W.C

很迷人。
到梦境那块。嗯。感觉略坑。。

聊发少年狂

超现实，穿越。

江南幻竹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
从前受了主人的骂，无非逆来顺受。"

locationiskey

这……有一点克苏鲁的感觉？

天日

locationiskey 发表于 2013-7-5 09:51
这……有一点克苏鲁的感觉？

这，，，好像没什么相关的地方吧，，，

locationiskey

天日 发表于 2013-7-5 10:25
这，，，好像没什么相关的地方吧，，，

感觉，感觉而已………………

天日

locationiskey 发表于 2013-7-5 11:58
感觉，感觉而已………………

其实写的时候有很多其他的想法，所以文本身就开放的很，要作解的话大概可以有很多种版本，不过真实的版本比较隐晦比较暗色调，所以，，，不消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