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孩子与死亡

W.C

<P align=center>一 . 孩子的死亡


女孩子，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子。眼睛大大的，说话脆生生的，模样讨人欢喜，人也十分聪慧。

有一年母亲给她做了件小红袄，她穿上了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脏一点。那天几个大人坐着说话把路给堵了，孩子便拽紧了衣角，让衣服紧贴在身上，踮起脚尖一点一点蹭了过去，不叫后背挨着一下墙壁。有好事的，故意捏一点细土放到她领子后面。孩子抬起小脸，鼓着腮帮子说讨厌，伸长了脖子，两只手高高举起，费力地拍打着根本够不着的一块地方。那样子如此惹人喜爱，人们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玩着这个小小的把戏……

几个月后的一个晚上，父亲从外面带了一只梨和三个小果子回来。那时候孩子和哥哥都染上了当时的一种肺病，哥哥重些，食欲不大好。母亲决定把唯一的梨子给哥哥吃，于是偷偷塞进了他的被窝。孩子在一旁还没睡着，听见响声问到：“娘，娘，哥吃什么呢？”“吃萝卜呢。”“骗人。萝卜是嘎嘣嘎嘣的，哥哥吃的哧棱哧棱的。”孩子跳下地，捡起没心计的哥哥刚扔出来的东西，“你看，这不是梨核？”孩子很乖，也没再争嚷。母亲就把先前削下来的梨皮让她吃了，还有一个小果子。

让母亲后悔一辈子的是，几天后孩子病情恶化，什么也吃不下了。没挨多久。
  
死了。
  
这是1947年的事情。
  
关于这个夭亡的女儿，母亲时常唠叨的还有一件：有一天她去邻村看戏，孩子要跟，母亲说乖，在家玩，娘给你从戏场院买糖回来。等到戏散了，想起这事，卖杂货的已经挑起担子开始走了。母亲是那种缠脚缠到一半又放开了的，走路慢。赶不上，又不好意思喊，就想算了，下次请人捎一点回来吧。到了家里，也没再提起。孩子慢慢的迎了上来，抓进母亲的手心说：“娘你冷了吧，我给你暖暖手。”暖了左手又换右手。过了一阵子，父亲看见孩子在被跺角那儿往里掏，问：“你掏什么呢？当心把被子给掏倒了。”孩子说：“娘给我买糖回来了，藏在这了。”母亲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孩子撑过这次和另外两次大的疫病和一场历久的饥饿，没什么意外的话，她将是我唯一的姨妈。过年时她给过我一张十块或者是三张五块？她可能十分疼我，也可能很没所谓。我会很多次地走进她的家门说：“姨，我来了。”也可能她远嫁他乡，我只在自己的婚礼上才见到一面，惊奇地发现这远来的客人讲一口地道的土语……
  
可事实上这个后来在我外婆记忆之中最完美的孩子，失去了一切可能中的每一种可能。她没能成为我的姨妈，却是我笔下的孩子。她留给我的只是这样挥之不去的一个场景，我甚至不知道发生在冬天还是秋天：

  孩子心里怀着整个下午的等待，一双小手在母亲的手里找着糖果，暖了右手暖左手，暖了左手暖右手……

[ 本帖最后由 W.C 于 2009-10-31 01:18 编辑 ]

W.C

<P align=center>二 .红豆稀粥   我们那里直接叫做“红稀饭”的，小时候喝碗红稀粥是件很大的好事。  红稀粥的做饭简单，无非是把曲过的红豆添入小米粥中同煮，好了放几粒糖精进去便成。现在里面放的自然已是砂糖了，我最喜欢的是用曲好的豆沙来做，这样稀饭里既有浓浓的豆香，又不会咬到我不大喜欢的豆子的味道。  我不知道这红豆学名叫什么，不是赤小豆，是那种大大的豆子，我们做腊八粥也是用它，做炸糕里的豆沙馅也是用它。  我说的这个关于红稀粥的故事发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大概是1989年的样子。县城的北面有一座破旧的钟鼓楼，鼓楼的下面是城门，城门下的石板路已有些坑隙。鼓楼附近有许多年代稍久的房子，有一处宅子当时是做了县中医院的，医院的对面的院子里住着几户人家。当时这种不收租金的房子被称作“公房”，和少数民族供未婚男女交往的“公房”自然是不一样的。  街上有一个疯婆子来往，她的两个儿子都是傻的。小儿子有一阵就睡在中医院门前的台阶上，好像是盖着一个纸箱的罢。  临街的那间小屋子里挤着父母和姐弟四个人。姐姐七八岁，弟弟五六岁，弟弟属于超生，这对上班的父母来说算是不小的过错。  初冬的一天晚上，母亲作了一锅红稀粥。煮好了盛一大碗让姐弟俩给睡在对街的孩子。  姐姐端着热腾腾的红稀粥走在前面，弟弟在后面跟着。  在以后的几年里母亲说起过很多次。她说那孩子眼下最后一口红稀粥，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真好喝啊”。  弟弟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了，“后来怎么了？”后来？  母亲说得也正是我要告诉你的。  后来，孩子给冻死了。

W.C

<P align=center>三 孩子的自杀
男孩，十二岁，1995年。
孩子成长在父母，奶娘，爷爷，外婆四个不同的家庭，孩子的内心锁着半道门。
孩子从小就有过从家里偷钱的行为，这一行为随着对街机的迷恋愈演愈烈。
终于事发，一发再发。是末日来临。
No.1：常听说“吞金自杀”的故事，家里有一支很重的金属笔，孩子把这笔帽吞了几次，每一次都反射性地呕了出来。
No.2：小学常识课讲到“一支香烟中的尼古丁可以毒死三匹马”，同学们吃晚饭的时候，孩子嚼下半盒烟丝。晚自习时，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地的酸水。
自杀的尝试便再没有第三次。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05-08 05:56:47编辑过]

_CCC_大智

……太深奥了，看不懂 [em06]

zwz10101

<DIV class=quote><B>以下是引用<I>_CCC_大智</I>在2006-05-14 14:40:35的发言：</B>
……太深奥了，看不懂 [em06]</DIV>
同感

立刀刘

孩子的死亡，读之心酸，想起“树欲静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在”！面对天真善良的孩子，不经意的一次欺骗、一次食言、以及侥幸的下一次，铸成一生的愧疚。完美的孩子！大概正在展翅飞翔吧？  向W.C同志致敬——为这篇绝妙好文！向完美的孩子致敬——为她的天真善良！

W.C

<P align=center>五 孩子的自杀   孩子十岁，女孩子。1992年  为什么想到自杀？  可能是后座的男孩一直揪她的辫子，可能是班上的女生合伙欺负一个稍稍弱智的女孩，也可能只是毛笔课上自己弄了一身的墨汁……  我不知道孩子自杀的具体原因，我也无法要求你对一个孩子的愚蠢想法有多少认同。  孩子五岁半上小学，身子廋廋的，个子矮矮的，过了好些时候才学会在众人面前大声说话，其实伶牙俐齿。  加谬说自杀是一件很严肃的问题，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可以抛弃生存，会觉得活不下去了？他提出了自杀这个被人忽视的哲学问题。可是孩子的自杀呢？  孩子的自杀并不多见，是因为孩子不具有自杀的技能。如果它真的呈现在我们面前，我们除了荒谬还能说些什么？我们应该说些什么的。  总之孩子是觉得再也活不下去了。  药吃多了会死人，这是大人不止一次警告过的。孩子找了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满是黄色的药片，晚上趴在桌上一颗一颗往下吞。不到八岁的弟弟在旁边看着，也试着吃了几颗。母亲发现两个孩子在吃什么东西，过来取走了药瓶，又重复了几遍“乱吃药会死人”的话，仍在一旁做饭。  孩子没想过如果真的药发对面就是中医院，死不了的自己会受什么样的痛苦。她更没想到，那药已过期，要不根本就无关紧要，之后并没有任何的效果显现出来。  她当时一点也不知道这些。听着母亲的唠叨，孩子知道自己已吞下二十七粒药片，说什么也晚了。  黄昏渐渐降临在县城的街道，各家的灯火开始一盏盏亮起。  孩子坐在桌子前面写着作业，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W.C

刘阿哥过奖。  不好意思了大智。。。孩子的问题在我心里放了很久，一直在想。一直是乱糟糟的。这次试着写出来一点东西，实在是自己也不大能懂的。  智者见智。俺这里最缺的就是这个。。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了[em01]

goodspeed

第三个感觉好真实。。。俺初中那个时候也为了街霸谎报过饭费。。。呵呵呵。。。

W.C

自杀感觉软弱了些，容易被人耻笑。  没办法，性格强壮的人并不是太多

寒冷枫

也许几岁的孩子的自杀。从性质方面来认定可能不是我们所认为的“自杀”。也许他们是在探究或是认证某件事。比如：吞金真的会死吗？药是治病救人用的吃多了也会死？这些问题。因为小孩子都是有好奇心和探索心理的理。轻易的用自己的生命来探究事物就说明小孩子不懂得生命的宝贵和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