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戡兽纪（不定时更新或修改）

这只话唠菜鹰是路人 · 发表于 2015-9-18 01:14:15

本帖最后由菜鹰战役于 2015-9-18 01:20 编辑

楔子

戡兽纪元年，寒天极北之地，极川天封山。
      鹅毛大雪如老屋中的灰尘，洋洋洒洒布满了整个天地。铅黑的乌云似是吞下了金乌，云间的缝隙镶上了道道亮眼的银边。狂风呼啸，就如漫天飞舞着持着镰刀的死神，冰凉的刀锋时刻尝试着收割生命。
      林无剡深一脚浅一脚踏在齐膝的雪里，他全身冰凉，但手中的小瓶子却被捂得温热。他诅咒着这见鬼的天气，但偶尔抬头看向顶峰的眼眸里却充满着狂热。
这是一个新时代。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山下传来的惨叫，朦胧灰暗的雪幕里不时爆发出阵阵强光，那是法诀的光芒。今天辰星教失去的是前所未有的惨重，但即将获得的收益也必是前所未有的丰盛。而获得这一切的希望，都在林无剡手中，千年结下的果实，将由他亲手采摘。
“御风诀·龙卷之翼”，林无剡聚起真元力，双手残影纷飞，结出法印。在印成的一刻，异常庞大的龙卷出现在他身后，雪片被搅碎在其中，就如恶魔的羽翼。望着不远的峰顶，林无剡再也按捺不住，不惜耗费大量的真元力只为了更早一步到达。即使知道在这高度狂风可能会把他撕碎，或者把他如败絮卷到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但辰星教不是一向如此吗？即使明白前路艰辛，却有着闯过一切的勇气，即使知道刀山火海万劫不复，但也不会因畏惧而退缩一步。
   我们有着坚定的信念。林无剡脸上满是坚毅。我们不是祸害人间的邪教，那只是人们因无知畏惧而给我们带上的帽子。人类总是莫名地害怕未知的事物，总是相信自己就是唯一，总是认为自己凌驾一切！
   是时候改变这一切了！
辰星教，是晨曦来临前的指路明星，即使最终会泯灭！
“呼啊啊啊啊啊！”林无剡浑身青筋暴起，皮肤因身体承受了过大的压力而皲裂，毛细血管迸射出的血雾被身后的龙卷之翼吞噬。林无剡的疯狂让他直接穿过山顶的罡风，狠狠地摔在了雪堆里。
      细碎的血沫把林无剡身周的雪地染得殷红，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意外的是，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雪白宽大的熊皮靴。
“教主？！”林无剡微眯着双眼，艰难地辨认出眼前的人。
“抱歉……我还是不能让你们这样做，即使人命再廉价，他们也有自己生存的意义。”温和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无剡能感受到声音里的悲痛。
“我都忘了你一直都在阻挠这一切……”林无剡挣扎着站了起来，眼前的中年人穿着白色的战甲，原本精心修剪的短须现在更像是憔悴的证明，凌厉的短发也透出了花白。“虽然我很敬佩你，但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我跟你一样，不愿让无辜的人死去。”
   中年人沉默了。不流血的变革重来没成功过，只有性命才能镌刻历史，只有鲜血才让人留下记忆。但是……没人能够忍受这个过程，只要存在一点人性，总会向善，总会尝试告诉自己其实一切会变得更好。
   雪舞渐缓，狂风暂息，天封山峰顶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个石阵的轮廓。乱石嶙峋，却奇特地排列着，即使清楚地看穿整个石阵，但敬畏恐怖的气息却萦绕不去。就像……被一只远古生物盯着，那是一股无可抵抗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我只要把瓶中的鲜血涂抹在阵心就行了对吧？”林无剡对着石阵行了一礼，头也不回。
“是的。”中年人微微颌首，但却反手抽出了一把长剑。
“即使知道……即使知道我阻止了你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去……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些都是生命啊！”
“凝冰诀·寒骨刺！”
莹莹蓝光闪耀，飞雪融合成漫天冰刺，漂浮在中年人身周。
   “去！”中年人身随剑动，剑如流星，摇曳着银光划向林无剡。漫天冰刺如跟随着将军的士兵，随着剑光激射而去，就像……中年人挥舞的是一把冰之巨剑！
      林无剡嘴角上扬，眼中的狂热汹涌如火焰。
“为了适应环境保持力量，你转化的冰之法决还真弱得可以。狂风诀·风之刃！”林无剡战意高昂，双手残影纷飞，狂暴的风之力在他身周形成了道道旋涡，旋涡之间的撕裂之力甚至比得上巨剑的斩劈！
   中年人冷哼一声，他真元力的属性是火，在这环境下无论转换成何种属性都要消耗大量的真元力，而偏偏最熟悉的火属性在这里发挥不得一点作用，即使林无剡受了暗伤，但现在仍是形势大差。
双方的法决狠狠地撞在一起，如巨石堕进水中，硬生生在飘雪中炸开了一个硕大的空地。此时，林无剡也把随身长剑抽出，把血瓶插进左臂上暗袋，与中年人斗在了一起。两人都是右手舞剑，左手不断结着法印，如灵猿般交错跳跃，舞出了漫天银光。不时释放的法诀如烟火般瑰丽，映亮了半方天空，在积雪上炸出了个个深坑。
      两剑相击，剑刃的锋锐甚至能渗进皮肤，连骨子都能感受到寒意。忽然，中年人后跃数步，左手连屈，在林无剡反应过来之前一掌拍在剑脊上。赤艳的光芒闪耀，凭空出现的火焰瞬间包裹了整把长剑，就如火神之刃。
“元力外放。”林无剡眉头微皱。“你干嘛要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当然是为了阻止你。”中年人微微摇头，双手持剑，如入定一般。林无剡虽然嘴上不屑，但仍不敢掉以轻心。
“狂风诀·风盘龙卷！”林无剡左手虚握，似是拿捏着什么，然后狠狠地丢向中年人。刹那间，空气像水漏般剧烈旋转，雪花卷入，将风盘龙卷染得雪白，就像死神的飞轮！风盘龙卷在雪地上割开了道道深痕，被吹飞的雪花像海浪般溅射在空中，露出了深褐色的岩地。
   简直势不可挡！
   就在风盘龙卷要把中年人切成两半之前，中年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八荒火龙诀·龙啸八方！”
   剑上赤焰暴涨，狂暴的真元力融入空气，就如血液滴进水中，瑰丽的玫红升腾，化成硕大无朋的赤莲。赤莲绽放更盛，八枚花蕊迎风暴涨，扩散，凝实，凝成了一个个龙头。又似是上古烈焰魔龙复活，从空间的裂缝伸出狰狞的龙头，吞吐着毁灭的气息，烧红了整个天际，连铅云也被驱散不少，晒下了耀眼的日光。
八条烈焰巨龙在空中如神祗般俯瞰着林无剡，八双赤瞳充满了冷冷的死亡气息。
“不错嘛，终于唤出了八条龙了，看来教主也有所精进嘛。”林无剡看着自己的风盘龙卷被八个龙头撞得粉碎，也不气馁，反倒战意更盛，把长剑一丢，双手便结起印来。
“再有五息，我便能掌控这火龙之力，认输吧。”中年人用出如此的法诀确实大费真元，不得不稍作调息。但没有关系，再有五息，他就能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林无剡宛若不知，忽然全身舞动，面容神圣，腰肢柔软如无骨。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是如此浑然天成，即使手指差错了丝毫也会让人感觉违和难受。仍然是风之力，在林无剡舞动之际，庞大的真元如旋涡般聚集在他的身周，其中更是隐隐有龙鸣之声，仿佛这个旋涡隐藏了另一个世界的出口！
“碧龙诀·青龙翔天！”
林无剡脸色煞白，要在五息内完成如此一个法诀，透支的不只是真元力。只是，高昂的代价带来的是高额的回报！
“吼吼！”响彻天际的嘶鸣从旋涡中传出，紧接着的是更为硕大的龙头，也更为凝实，宛如活物！青龙从旋涡中探出半个身子，舒展着，青铁色的鳞片张合，如铁铸的背鳍划破了铅云，强烈的日光在祂身体反射出流溢的七彩。
   世间万物，皆蝼蚁矣！
      八荒火龙吞吐着龙息，愤怒地嘶鸣，却犹如恶孩在成年人面前装腔作势，每个动作都透着软弱。所幸，青龙在旋涡中只探出了半个身子，林无剡已无力地单膝跪下。
   “你……”中年人面色复杂，他何曾设想，林无剡在五息内能唤出风之青龙？
   曾经多少事，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以为再不济也就如何如何。但，迎接他的只有绝望的深海，永劫不复的绝渊。

八荒火龙与青龙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毁灭。天封山上除了石阵，其他地方如刀削般切去了十丈。岩壁的断面如铁锭，在千百次毁灭的淬炼下平整如镜，散布着死亡的气息。天空的铅云被尽数驱散，天封山封顶的积雪化为潺潺流水，汇成瀑流，在百丈以下的地方重新凝结成冰。
耗尽真元力的二人早已瘫倒在石阵之中，若非如此，他俩早被自己的法诀吞噬。
“呵呵呵……”中年人八荒火龙被破，遭到的反噬极其严重，此时他七窍流血，双手的骨头断断折断，只因残余的些许真元力护住经脉，才不至于真正的折断。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林无剡，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无剡，虽然无法击败你，但你的左手……我还是能毁掉的。”
林无剡强忍疼痛，举起了被烧焦的左臂，暗袋里的血瓶早已破碎，他自嘲地说道:“是啊……连重要的东西都保护不了，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用。”说着，在中年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林无剡右手支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我们谁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扭曲这个世界的制度。”林无剡面容扭曲，鲜血淋漓的脸上尽是狰狞。
“人类……沉睡在这个时代太久，是时候让另一种力量敲响那警世明钟……让我们苏醒！”
      林无剡右手长剑高举，狠狠地劈断了如干柴一般的左臂。早已烧焦的左臂喷涌不出鲜血，但被砍断的骨头却金光璀璨。在那金色之中，夹杂着一丝殷红。
   “那才是……”中年人惊愕无比，原来血瓶只是幌子，这骨头之中，才是开启封印的血之钥！
   林无剡只觉头脑昏沉，可能失血过多？但也无法阻止他摇摇晃晃地拖着身躯向石阵中心走去。他仿佛回到加入辰星教的那天，在火焰面前，他宣誓:“若荆棘缠绕双足，即使脚筋尽断，我也必大步向前;若枷锁紧扣双手，即使手骨尽碎，我也必砸破桎梏。”
   无可比拟的意志，才是辰星教的教义。他们不是为了毁灭，不是为了称霸，只是为了改变，并做好付出一切的觉悟。
   中年人长叹一声，他并非不同意林无剡的行为，他只是无法承受生命以这种方式逝去。但如今一切不可扭转……那么，他将全力支持！
   林无剡想起了九岁的自己，在那个时候，他曾被称为少年天才，在那个小地方，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大家的笑脸，是那样的阳光灿烂。直到领主前来征兵，直到战争开始，一家家一户户的人消失了，或被路过的敌兵洗劫，或被自家的领主掠夺。他只是一个孩子，无力保护，更无力改变，即使他是一个“天才”。
   天才呵，在充满自私和无缘无故的恶意的年代，这个词语只代表了要么高人一等要么腐烂在街边。和平安定……何等遥远的梦想。
   十岁那年，那个小地方早被战火毁灭，他不恨这一切，他只感到悲哀。
   辰星教救下了他们，跟他们说了目标和梦想，跟他们表明了要改变一切的决心。林无剡相信他们，也相信自己。辰星教的领队是一位慈祥的老头子，而实际上，他们从不是恶人，他们救助过的穷人和难民比现存的贵族还要多。
   只是……麻木和软弱的服从折断人们的骨头，他们早就不知道什么叫做自由。而贵族，打心底里恐惧这一切被推翻，恐惧失去已有的一切，于是……辰星教一夜成为妖恶的代名词。
   老头子牵着林无剡，夕阳温暖橙红的光芒在林无剡脸上混杂成神圣的金色。残云如血，似这时代，血腥恐怖。但林无剡相信，血色之后的黑夜，才是自由的前奏。每一个黑夜的终结，是每一个黎明的来临。
两人的背影消隐在夕阳的光芒之中，只留下灭世的歌谣:
“我们活在祂眼眸中的世界
   闭眼是黑夜的来临
      睁眼是黎明的升起
祂的吐息卷起毁灭的狂风
      祂的呼吸引动海洋的潮汐
   那生命是我们的一切
   那生命是我们的主宰
      无法忤逆默默接受是祂的威严
或许我们永不会有所谓的自由
      那又如何
      祂只是造物主的杰作
      祂并非命运的引导者
   即使祂能轻易毁灭一切
   即使祂能颠倒时空日月
      但我们活在每一个瞬间
   我们成长在每一个片刻
祂并非永恒
      祂只身一人
      总有一天天选之子终会降临
      用他的生命
脱离祂眼中的世界
破除一切枷锁
      让我们感受自由的气息”

      未荒历812年12月13日，戡兽纪元年元月，天封山峰顶传来绝世的龙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