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weiliqiang 于 2015-12-4 17:31 编辑
在红军长征前夕,中共中央上海局及其电台被国民党破获,中共中央与莫斯科中断了联系。直到红军到达陕北,与莫斯科才重新恢复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事事须听命于莫斯科的代理人领导体制失效了,中国共产党必须独立自主地解决一切问题。在解决党和红军的生存危机中,李德、博古等人进退失措,领导权威不断流失,毛泽东以此说服许多高级干部,挑战和撤换错误的领导权威,以便撤换他们。这就是“担架上的‘阴谋’”的意义。 进入湘南以后,毛泽东曾向中央提出建议,可乘国民党各路军队正在调动的时机,组织力量进行反击,寻歼其一部,扭转战局,变被动为主动。彭德怀也提出过相同的建议。张闻天、王稼祥赞成,但李德、博古反对,建议未被采纳。在遵义会议上,李德、博古的这一做法被批评是 “避战主义”和“逃跑主义”。但平心而论,红军的整体战力本来明显弱于敌方,转移携带的坛坛罐罐又多,限制了机动能力。同时部队逃亡很多,过了三道封锁线,减员已达四分之一。而此时国民党“围剿”军气焰正盛,急于寻找红军主力决战。所以,这一回马枪是否有效也是大可存疑的。因此对李德、博古拒绝建议一事也未可深究。 据文献版毛泽东传谱所述,毛说服中央其他领导人的路线图是:毛泽东与王稼祥、张闻天一路同行,进入湘南以后,就对他们说明和分析第五次反“围剿”中李德、博古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先是王稼祥支持毛泽东意见,提出要改变中央领导。张闻天也很快接受了毛泽东主张,并且在中央政治局内开始反对李德、博古军事指挥错误方面的斗争。尔后,毛泽东又同周恩来、朱德等谈话做工作,得到他们的支持。过了湘江后,毛泽东向中央提出讨论军事失败的问题。这可能是在延安整风以后,以毛泽东为中心的历史叙述。实际情况可能更为复杂得多,应是在大转移初期的 3 个月里逐渐酝酿成熟的。 1945 年 6 月 10 日,毛泽东在中共七大选举的讲话中,曾特别强调了张闻天和王稼祥在遵义会议的作用,说:“如果没有洛甫、王稼祥两个同志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就不可能开好遵义会议。同志们把好的账放在我的名下,但绝不能忘记他们两个人。当然,遵义会议参加者还有别的好多同志,酝酿也很久,没有那些同志参加赞成,光他们两个也不行;但是,他们两人是从第三次‘左’倾路线分化出来的,作用很大。”毛泽东在延安整风之后再讲这番话,对张、王进入中央委员会的支持力度来说,确实作用重大。但是,如果放在当时的历史现场来看,毛泽东此时已经被半边缘化达二三年之久,在中央高层没有足够的说话份量,理论上也不为“国际派”认可,还被讥讽为“山沟里的马克思主义”。所以他说张、王“作用很大”,绝非泛泛而言,确实是要通过他们来实现最高权力的转移。当时中共作为共产国际的下属组织,这个权力的转移,首先是,也只能是,在“国际派”内部进行。 在这个过程中,毛泽东把能否争取张闻天的支持看的很重。他在延安时曾对身边工作人员师哲说:“张闻天在中央苏区是颇有影响的人物,这不只是因为他的地位和身份,还有他本身的因素。因此,在长征路上,我以很大的耐心,隐忍着种种痛苦去接近他,苦口婆心地开导他,说服他,陈述自己对一些重大问题的观点。”毛泽东还说,这是因为只要能说服和争取到张闻天,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通过张闻天再影响、说服别人就容易多了。这个方针果然灵验。从某种程度上说,遵义会议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召开,就是因为这一方针所取得的实效。 张闻天在权力转移过程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张闻天是负责政府工作的最高领导,撤离中央苏区后,已是“空头领导”。当时,权力集中于最高“三人团”,张闻天没有军职,虽然在党内地位还是二把手,但客观上已成了“二线”干 部。过去在反“围 剿”中 形成的“博洛矛盾”,在长征中延续下来了。在每天都在行军打仗的战争环境中,军事是第一位的政治,政治上的发言权首先要取决于军事上的发言权。张闻天在毛泽东那里恶补了一下中国革命战争的军事课。张闻天后来说:“长征出发后,我同毛泽东、王稼祥二同志住在一起。毛泽东同志开始对我们解释反五次‘围剿’中中央过去在军事领导上的错误,我很快的接受了他的意见,并且在政治局内开始了反对李德、博古的斗争,一直到遵义会议。” 张闻天不懂军事,只了解一些军事理论,写写文章,是纸上谈兵。毛泽东则是在游击战争的恶劣环境中历练出来的,实践经验丰富,深谙带兵打仗之道,对红军过去的各次战役、战斗如数家珍,是掌上谈兵。在对付博古、李德的问题上,他们有着理论与实践的互补性。张闻天学养深厚、待人平和、思维慎密,与毛泽东恣肆汪洋、旁征博引、风趣尖刻的交谈,肯定会让双方受益多多。而毛泽东在成为谈话主导者的过程中,也肯定会遇到张闻天较真认理的知识分子性格。毛泽东上述的“以很大的耐心,隐忍着种种痛苦”的情况,可能来源于此。但最终毛泽东与张闻天取得了在军事问题的观点一致。他们在遵义会议上的发言,以及张闻天为会议作的总结决议,就是反映了他们共同讨论形成的意见。 王稼祥是中革军委副主席、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在反 “围剿”作战中就与李德多有冲突。黎川作战失利后,李德要惩处守将肖劲光,是王稼祥与毛泽东共同把他保了下来。在广昌会战等军事方针上王也与李德相左,而与毛泽东接近。西征途中,他与毛泽东在军事问题上取得一致,应是比较容易的。另外,王稼祥虽然有伤在身,但在军事上有发言权,有着做军队将领工作的方便。 毛泽东做通了张闻天和王稼祥的工作,能够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国际派”的鼎立三足就折了两足,就能够改变他在政治局会议上孤掌难鸣的局面,可以形成三票对四票的强悍少数了。 在长征初期,尽管中央层一路上都有争论,但毛泽东并“不想人为地制造一场会把中央红军的命运推向危险境地的领导危机”,张闻天、王稼祥又都是党性很强、不会搞阴谋活动的书生型领导。如果说,在湘南时他们就私下议论要把博古、李德“轰下来”,恐怕还为时过早。李德、博古虽然感觉到执行命令的阻力越来越大,知道毛泽东常到军队将领那里去,但肯定没有遇到对他们领导权威的公开挑战,没有真的感到有夺权的威胁。这个由反“围剿”失败以来积累下的领导危机,是在湘江惨败之后全面爆发的,其发生有着客观上的必然性。 三、领导信任危机和最高“三人团”的瓦解 1、湘江血战后的领导危机与最高军事指挥权的转移 中央红军 8 万余人离开根据地初期,部队辎重过多,行动迟缓,军心不稳,一些战士不愿离开家乡,虽没有打什么仗,但已出现大量逃亡的现象,减员达两万余人。 1934 年 11 月下旬,红军强渡湘江时,遭到国民党军的夹击,损失极为惨重,锐减为 3 万余人。部队军心浮动,怨声四起,对最高“三人团”的军事领导能力产生了严重的信任危机。博古本人也深感责任重大,十分内疚,心情非常沮丧。 红军许多将领对李德颐指气使的瞎指挥反感已久,对一味庇护李德的博古也早就烦言啧啧,湘江惨败后,更对他们继续领导红军失去信心。最高“三人团”的重心,落到了本是处理具体事务的周恩来身上。 在渡过湘江后,从过老山界起,中央政治局一路开会,讨论红军的行军方向。毛泽东、王稼祥、张闻天开始在政治局内部公开批评中央军事领导上的错误路线,问责博古、李德等人。博古、李德并不认账,反说是因为毛泽东、张闻天的中央纵队行动迟缓,有意拖延,给主力部队造成了重大损失。但是,即便如博古、李德所说,如果真的要追究责任,讲到如何把队伍拖成了不畏鞭锤的疲马,势必要从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说起,最后还是要归咎到他们的身上。 此时,国民党“围剿”军已判明红军的行动意图,一面尾追不舍,一面沿途堵截,并在通往湘鄂西的前进路上部署了重兵,准备在这里围歼红军的主力。所以,争论失败责任孰是孰非的问题只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如何让红军迅速脱离险境。 经过渡江后十几天的奔波,1934 年 12 月 12 日,红军占领了湖南西南的通道县,与尾追敌军暂时拉开了一段距离。中央临时决定召开中央负责人紧急会议,讨论进军方向。 关于临时动议召开会议的情况,多年来一直无据可查,一般说法是周恩来主持的通道会议。至于会议发起的过程,据有关材料,大体情况是:红军占领通道后,张闻天到毛泽东处,向他通报了红军的损失情况和敌情动态,商量解救危机的对策。鉴于到湘西的先机已失,毛泽东提出应该改变原定的行军计划,改向西进,向敌人兵力薄弱的贵州进军。张闻天同毛泽东、王稼祥一起找到周恩来,周恩来又把他们的意见转达博古。博古取决不下,让周恩来召集并主持会议。会议参加者有博古、周恩来、李德、张闻天、毛泽东、王稼祥和朱德等人。 会上,李德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建议:让追击红军的国民党部队赶到前面去,红军从他们背后转向北进,与红二、六军团会合,在湘赣川三省交界处创建一大片根据地。毛泽东当即予以激烈反对。他说:敌人已清楚中央红军要与贺龙会合的意图,肯定会在这条必经之路设伏。红军主力现时北上湘西,将会陷入敌军重围,后果不堪设想。建议改向敌军力量薄弱的贵州西进。毛泽东的意见得到大多数与会者的赞同。 关于这次会议上的争论和对毛泽东意见的赞同,相关史书叙述笼统。有张闻天带头支持说,也有朱德首先同意说。会前张闻天已就红军下一步行动方向与毛泽东取得一致意见,会上他与王稼祥无疑是毛泽东的坚定支持者。朱德肯定也是最先支持毛泽东的人之一。而最有利的支持还应是来自红军破译国民党军电台的电报材料。这份材料指出:国民党军队正以五六倍于红军的兵力构筑起四道防御碉堡线,张网以待,“请君入瓮”! 来自国民党军的电报证明了毛泽东的主张是正确的。当时李德托病已提前退出会场,周恩来等多数人决定采纳毛泽东的意见,博古不再固执己见。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会议通过了西进贵州的决定。随后,发布了全军继续西进的命令. 通道会议新调整的行军路线是西进贵州,尔后沿黎平、锦屏北上,去会合红二、六军团。显然,这个转兵决定,只是一个避敌锋芒的战术行动,没有放弃到湘西会合贺龙的战略目标。12 月 13 日 21 时,中革军委急电各部 “迅速脱离桂敌,西入贵州,寻求机动,以便转入北上的目的”。14 日,电令红二、六军团,采取行动,策应中央红军北上。 通道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是一次“飞行会议”,能做出转兵的决定已属不易,很难再有更大调整。但是,会议突破了过去最高“三人团”独断专行的决策方式,可以认为是中央权力转移的最初开端。 通道会议以多数人意见否定了李德的意见,对李德的威信是一次重大打击,他的支持率一落千丈。特别是周恩来态度的变化,让李德很是耿耿于怀。连一向对李德偏听偏信的博古,最后也不得不同意转兵贵州。会上,朱德提议调回刘伯承,恢复军委总参谋长职务,得到与会者同意。 李德与刘伯承是有过节的。1934 年 9 月,时任中革军委参谋长的刘伯承主动向李德提出改进军队工作的建议。李德当面训斥刘伯承“白进了伏龙芝军事学院,战术水平还不如一个参谋,还当什么总参谋长?”博古知道后,立即找刘伯承谈话,要他尊重共产国际军事代表的意见。这件事情,很多人都知道。恢复军委总参谋长,让刘伯承继续担任,这个决定表明:大家对李德已不再相信了,他的军事指挥权威遭到了无情的挑战。 通道会议上,军内无职党内无权的毛泽东破例正式参加了讨论军事问题的最高决策会议,提出了完全否定李德意见的意见,并得到与会多数的支持。这不仅是对毛泽东军事才能的承认,也意味着把他从长期的半边缘化状态中解脱出来了,开始迈出了重新掌握军权的第一步。有研究著作认为:通道会议“是第五次反‘围剿’以来,毛泽东第一次在中央有了发言权,也是他的意见第一次得到了中央多数同志的赞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