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人的事迹》（1）

吾城吾邦

本文翻译自《The Deeds of the Franks and the other pilgrims to Jerusalem》P1—P5。
该书是拉丁文书籍《Gesta Francorum et aliorum Hierosolymitanorum》的英译本。这是一本记载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的史书。
该书的书名意为“法兰克人和其他前往耶路撒冷的朝圣者的事迹”，也可简称为《The Deeds of the Franks》（拉丁文书名为《Gesta Francorum》），即《法兰克人的事迹》。有时该书甚至会被进一步简称为《Gesta》，即《事迹》。
在译文中，我一般以简称《法兰克人的事迹》称呼该书。
该书作者不明。被英译者称为“佚名者”（Anonymous）。
该书的内容在卷下分章，章数以罗马数字的形式写在中括号中。
为方便阅读，我将原文拆分为许多段落。所以译文的段落比原文多。
我还在文中加入了注释。注释分为两种。第一种注释位于龟壳括号（“〔〕”）中；第二种以写在中括号中的阿拉伯数字标记，注释内容则位于文末的译者注中。

法兰克人和其他前往耶路撒冷的朝圣者的事迹

第一卷

那时候已经到了，主耶稣每天都在告诫他忠实的子民（people），尤其是在福音书中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1]
在整块法兰克人的土地上（the Frankish lands），人心都被极大地鼓动起来，因此，如果有人全心全意地真正想要跟随上帝，忠实地背负他的十字架，他就可以毫不迟疑地尽快踏上通往圣墓（Holy Sepulchre）的道路。就连教宗[2]也带着他的大主教、主教、修道院院长（abbots）和神父们尽快出发，越过阿尔卑斯山（Alps）。他开始发表雄辩的布道文章（sermons），并加以宣讲。
他说：“如果有人想拯救自己的灵魂，就让他毫不犹豫地、谦卑地走上主的道路，如果他缺钱，神的仁慈会给他足够〔的钱〕。”
教皇大人还说：“弟兄们，你们必须为基督的名遭受许多苦难，凄惨、贫穷、赤身露体、迫害、缺乏、疾病、饥饿、口渴和其他诸如此类的麻烦，因为主对他的门徒说：'你必须为我的名受许多苦'，[3]以及'你们在人前说话，不要以为羞耻，因为我要把你们所要说的话赐给你们‘。〔主〕后来又说:’你们的赏赐是大的。‘[4]“
当这些话开始在法兰克土地（the Frankish lands）上的所有公国和郡流传开来时，法兰克人听到了它们，立刻开始在他们衣服的右肩上缝上十字架，说他们都将同心协力追随基督的脚步，因为他们已经被基督从地狱的权势下救赎了出来。于是，他们立即从自己在法兰克土地上的家乡出发。
[ii]法兰克人自发组成了三支军队。其中一支进入匈牙利，由隐士彼得率领（Peter the Hermit）[5]；还有戈弗雷（Godfrey）公爵[6]、他〔戈弗雷〕的兄弟鲍德温（Baldwin）[7]和埃诺（Hainault）伯爵鲍德温[8]，这些最英勇的骑士和许多其他人（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走的是英勇的法兰克国王查理曼以前修建的通往君士坦丁堡的道路。[9]
上述的彼得在8月1日率先抵达君士坦丁堡，许多德意志人也随他而来。在那里，他们发现来自意大利北部和南部的人以及许多其他人已经聚集于此。皇帝[10]下令把城里的食物分给他们，他说：“在基督徒大军抵达之前，不要渡过赫勒斯滂海峡（Hellespont），因为你们〔的人数〕不足以对抗突厥人（Turks）。”
但这些基督徒的行为令人憎恨。他们洗劫并焚烧这座城市的宫殿；偷窃教堂屋顶上的铅，卖给希腊人。因此皇帝很生气，命令他们渡过赫勒斯滂海峡。渡过〔海峡〕后，他们还是不止住自己的恶行，又焚毁了房屋和教堂。最后，他们到达了尼科米底亚（Nicomedia），在那里，意大利人和日耳曼人脱离了法兰克人[11]，因为法兰克人骄傲得令人无法忍受。
意大利人选出了一个首领，名叫雷纳德（Rainald）；德意志人也选出了一个首领。他们都进入了罗姆（Rum）[12]，在尼西亚城（Nicea）外走了四天的路程。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城堡，名叫谢里戈多（Xerigordo），他们占领了这座城堡，发现里面有大量的谷物、葡萄酒和肉，还有各种好东西。
但突厥人听说基督徒在城堡里，便前来围攻。
城门前有一口井，城墙下有一眼泉，雷纳德在那里为突厥人设下埋伏。但当突厥人在米迦勒节（Michaelmas Day）到达时，他们抓住（caught）[13]了雷纳德和他的队伍，并杀死了这些人中的许多人。
幸存者逃进城堡。突厥人立即展开围攻，切断了供水。因此，我们的人饱受口渴之苦。他们给马和驴放血并喝血；还有人把腰带和衣服放进下水道，把液体挤进嘴里；还有人把手握成杯状〔盛水〕，彼此递水喝[14]；还有人挖出潮湿的泥土，仰面躺下，把泥土堆在胸前，这是因为他们太口干舌燥了。
主教和神父们鼓励我们的人，告诉他们不要绝望。这种悲惨的状况持续了八天。后来，德意志人的首领同意把他的战友出卖给突厥人，他假装要出去打仗，逃到了突厥人那里，许多人也跟着他去了。在剩下的人中，那些不愿放弃上帝的人被杀死。另一些被突厥人活捉的人，则像绵羊一样被俘虏他们的人瓜分，有些人被当作靶子，用箭来射；有些人则像野兽（brute beasts）一样被卖掉送人。一些突厥人将俘虏带回呼罗珊（Khorasan）[15]、安条克（Antioch）、阿勒颇（Aleppo）或他们碰巧居住的地方。这些人是第一批为主耶稣的名殉道的人。[16]
后来，突厥人听说隐士彼得和“穷人”沃尔特（Walter the Penniless）[17]在尼西亚城外的基沃托斯(Kivotos)，便兴高采烈地赶来，打算杀死他们和他们的同伴。突厥人一赶到，就发现了沃尔特和他的手下，便立即杀了他们。
然而，隐士彼得不久前就已经去了君士坦丁堡，因为他无法控制这样一群既不服从他，也不听他讲话的人。突厥人突袭了他的部下，杀死了其中大多数人——他们发现有些人睡着了，有些人赤身裸体，这些人全都被屠杀了。在剩下的人中，他们发现了一个正在做弥撒的神父，于是立刻把他杀死在祭坛上。〔但还是有〕一些人〔基督徒〕设法逃到了基沃托斯。有的〔基督徒〕跳进海里，有的躲进树林和山里。
突厥人把我们的一些人赶进了城堡，并堆起了木柴，要把他们和城堡一起烧掉，但城堡里的基督徒点燃了那堆木柴，火焰被吹回突厥人身上，烧着了一些人，但上帝把我们的人从大火中救了出来。最后，突厥人活捉了他们，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分配他们，把他们送去邻近的各个地方，有的送去呼罗珊，有的送去波斯。
这一切都发生在10月。当皇帝听说突厥人大败我们的将士时，他非常高兴，并下令带着幸存者越过赫勒斯滂海峡。幸存者一越过〔赫勒斯滂海峡〕，他便完全解除了他们的武装。


译者注
[1]引文出自《马太福音》第16章第24节。
[2]此处的“教宗”指乌尔班二世（1088年—1099年在位）。沙特尔的富尔彻（Fulcher of Chartres）清楚地表示，他在鼓吹十字军东征时，也在试图转移法兰克领主的注意力，让他们不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互相攻击，以致破坏“上帝的休战”（Truce of God）。佚名者提到的布道是在1095年的克莱蒙会议（Council of Clermont）上宣讲的。
下面对一些术语等进行解释。
首先，“教宗”是“教皇”的另一个译名。
其次，沙特尔的富尔彻是一位十字军史家。
最后，“上帝的休战”指的是由教会发起，要求封建主在一定期限和范围内遵守和平的运动。
[3]《提摩太后书》第1章第8节；及《路加福音》第21章15节。
佚名者在此处以及随后的许多场合都以略微不准确的形式引用了一段《圣经》经文。作为一个虔诚的门外汉，他可能是用耳朵记住这些的，并没有将其与《圣经》武加大译本（velgate）进行核对。
所谓武加大译本，是由一个《圣经》的拉丁文译本。该译本最终成为所有说拉丁语教会的标准圣经。“velgate”的含义是“通俗”。
[4]引文出自《马太福音》第5章第12节。
[5]隐士彼得是平民十字军的领袖，这支军队是由无组织的狂热者组成的。
[6]戈弗雷·德·布永，下洛林公爵，他于1099年成为圣墓守护者（the Holy Sepulchre）。他是一个身体强壮、〔对基督〕忠心耿耿的人，但他似乎没有作为政治家的杰出品质。
[7]戈弗雷的弟弟鲍德温一直被作为教士（clerk）培养，因为他似乎没有指望在西方获得合适的地产（estate）。他在十字军东征期间立下汗马功劳，先是获得了埃德萨伯爵之位，后来又成为耶路撒冷国王。他比他的哥哥聪明得多，却不如哥哥正直（scrupulous）。
[8]这个鲍德温是埃诺的蒙斯（Mons）的伯爵。
[9]这是途径多瑙河（the Danube）、摩拉瓦河（the Morava）和马里查河（Maritza）流域的传统路线。〔将它的修建〕归因〔于〕查理曼只是传说。
[10]此处的“皇帝”指的是拜占庭皇帝阿莱克修斯·科穆宁（Alexius Comnenus）。他是博希蒙德和两西西里的诺曼人的最危险的敌人。《事迹》的作者佚名者是博希蒙德的追随者，他对阿莱克修斯的看法是不公的。这是可以理解的。1204年之后撰写的又一份《事迹》抄本（MSS）对他的描述甚至更加不光彩。不过，阿莱克修斯是一位伟大的皇帝，他的女儿安娜·科穆宁娜（Anna Comnena）撰写的《阿莱克修斯传》以及现代历史学家夏朗东（Chalandon）和朗西曼（Runciman）都以他的视角进行了论述。
[11]这里的“法兰克人”(Franks)特指法国国王腓力一世·卡佩的臣民。
[12]“罗姆”（Rum）即“罗马尼亚”（Romania）, 也就是现代的小亚细亚（Asia Minor）。
这里的“罗马尼亚”并不是指现代国家罗马尼亚，而是意指“罗马人的土地”。
[13]“抓住”的原文是“caught”。虽然这个单词直译过来的确是“抓住”，但我认为它指的应该不是俘虏，而是困住。
[14]“还有人把手握成杯状〔盛水〕，彼此递水喝”的英文是“others passed water into one another’s cupped hands and drank”。
我不知道自己翻译得是否合适。
[15]从字面上看，“呼罗珊”（Khorasan）这个名字描述的是现代伊朗的东北部，但作者有时也用它来泛指波斯。
[16]这句话的原文为：“These men were the first to endure blessed martyrdom for the Name of our Lord Jesus.”
我不知道我的译文是否贴切。
[17]沃尔特·德·普瓦西（Walter de Poissi）是一个骑士，也是跟随隐士彼得的一伙乱兵的首领。
他被称为“‘穷人’沃尔特”（Walter the Penniless）。但考虑到他是一名骑士，他可能不是真正的穷人。
“Poissi”似乎就是法国地名“Poiss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