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个匈奴公主。
我一直为我的父亲感到自豪,因为他是匈奴大军的左贤王,匈奴第一勇士。
而我的母亲,竟然是汉人!是汉朝和亲的公主。
母亲软弱,骑不上马,拉不开弓,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有匈奴女子没有的美丽。但我一向轻视汉人,也同样轻视我那汉族出身,连弓都不会拉的母亲。
但可悲的是,我居然和母亲那么相似!我和母亲的外貌几乎一模一样,看不到一点匈奴人的影子,骨子里的高贵也是与生俱来的。我还与她一样,有着一样的名字:公主!我是一个匈奴长公主,长得却和可耻的汉人一样!
为了让别人忘记这一点,我开始练武,日夜不停,要在这一方面彻底摆脱母亲那可耻的影子。我的箭术终于可以百步穿杨;我的刀法,终于可以一霎时取人首级。
父王总是最疼爱我的,因为我的样子以及我的武艺。他开始带我出征,于是我和父王铁骑扫过之处,懦弱的汉军就变得冰冷,死去。我杀人的个数,胜过了除父王之外的每一个人。父王对我笑了,他不止一次在军中欢呼:“我女儿,是大匈奴左贤王旗下第二勇士!”全军都会为我欢呼。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时,她并不高兴,反而微微叹息,同时凝视着我的眼睛会突然发出一种奇异的光。我读不懂那个眼神,只能看到里面有些惋惜、责备以及忧伤。我居然看不到喜悦!然后,她会说:“真的吗?太棒了。”但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欣喜。
有一次战斗,我与父王率军打到了长城下。汉军先前的一个将军被我一箭钉在了大漠之上,援军的主将却是我见过最年轻最厉害的。他与父王的八十名勇士力战,竟将他们一一斩于马下。我们的士兵抵抗不过汉军的精锐,另外一支部队
又从我们的后方冲杀过来。我们被包围了,父王只好与我分头突围。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逃脱了汉军的包围来到长城下时,父亲最心爱的副将竟向我举起了弓箭!就凭你还杀不了我。我的手握住了手上的新月银弯刀,但身边的军士也向我倒戈!我感到了背叛的可怖。随后,我以最快的速度举起箭囊中的一支箭插在了自己的胸膛。狼是不能死在自己人手上的。我笑了,然后到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说话,但不是匈奴语,而是汉语。地府也是汉人的天下吗?我吃力地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死神,而是一间房子,房内和母亲帐篷的陈设是那么相似,但却是用木头做的。这里是汉人的家吗?我无力地想。“你醒了!”一个柔软的,像母亲一样清澈的声音惊喜地说。我看到了一个微笑的女子和一个健壮的男孩。我明白了,我被眼前的汉人救了。我被自己的容貌救了。
“你为什么穿着铠甲?”女子用汉语问道。我试着活动一下,却被剧痛伤口刺激清醒了。“我不能暴露匈奴人的身份。”我灵机一动,答道“我……这是我父亲的铠甲,他被匈奴人杀了,我只能留下这个东西,我带不回父亲。我真是不孝!”不用再说了,他们已深信不疑。
我在他们家住了下来。我知道了那个女子是将军之女,名叫月朗,男孩是他弟弟,叫日华。他们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被匈奴人掳去,生死未卜。我告诉他们我叫刘馨,这是母亲为我取的汉人的名字,在这儿我还是第一次用。
我和她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和月朗情同姐妹,一起纺纱织布换钱买米做饭,可能是母亲的遗传,我很快习惯了汉人的一切。一年里,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匈奴公主,只觉得自己是刘馨,心中的杀气也被姐弟俩的微笑一点点地融化了。我不再想骑马射箭,冲锋陷阵,却喜欢上了眼前的织布,也变得如月朗一般的温柔手巧,越来越像母亲了。哦,母亲,还有父亲,一年了,我总在梦里梦见你们,梦见匈奴。我什么时候能在见到你们,你们也想念我吗?
战事又起。一只匈奴的军队从北方杀奔长城,打这左贤王呼韩邪的旗号。我知道是父王打回来了,他们的口号是为死去的公主报仇。哦,父亲,你果然没有忘记你心爱的女儿。我的心被柔柔的畔动了,父亲,你以为女儿死了吗?那这一年你岂不是在痛苦自责中度过的?还有我那善良的母亲,你的泪水岂不是流了三百六十五天?我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好心的月朗急忙来劝。我的心平静下来,下决心对她说出了实话:“你知道匈奴人是为他们的公主报仇来的,可是他们的公主就在你的眼前。”
月朗瞪大了眼睛,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
“是的,我就是匈奴公主。”
“那你……”
“我要去见他们,我要回匈奴去。”
“那你可以阻止你的父王打仗,是吗?”
“阻止?这……”我犹豫了,母亲的眼神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突然明白了母亲,现在我的心也开始分裂了。我的左手是对我有救命之恩的汉人,右手是挚爱的父亲,我怎么舍得让两只手打起来呢?我仿佛和母亲一样难易控制住自己的感情。母亲,我真的理解你了。
一天后,我走上了回家的路。我还是难以抉择,但月朗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你可以阻止你的父王打仗,对吗?”是的,我愿意阻止的,我要让父王知道汉人的好,我要让父王知道,汉人和匈奴人可以和平共处。
告别了汉人姐姐月朗,我走上了回家的路,带着月朗的期待。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只想快点见到我的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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